虫曷成字

一眼万年

【二十三】

【哲也。】

赤司盯着棋盘的眼并没有离开，抬手动了一枚白色战车。

是？征十郎君？

黑子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看着错综复杂的盘面，等待着下文。

【这次的出行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思索了一会儿，赤司伸手，拿起对方的黑棋动了一格。

我知道的……

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饶是习以为常的冷静，也无法驱散此刻心中七上八下的不安。

【别那么紧张，哲也，】赤司注意到了黑子的异样，低笑了声，【就算犯了再大的错，“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你还真是笃定啊，征十郎君，毕竟那个可是跟现在的你有点不太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你要相信自己。】赤司温和地看着黑子，鲜红的眼眸中透露着自信和镇定，【再说，遇到紧急时刻你大可使用我的力量，】赤司指了指他的胸膛，【断了联系的情况下就算是另一个我，也没有办法干涉我。】

就好似独立的两个人，双方都无法干预对方，唯一的搭线桥，就是黑子哲也。

【不用害怕，你并不孤独。】

【我与你同在。】

是，征十郎君。

黑子表情变得不再僵硬，赤司的话对他来说总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能够轻易驱逐他的不安，带给他无畏无惧的力量，而且，和异色瞳赤司所不一样的，温暖的力量。

我会尽快让你复原的，征十郎君。

【啊，我相信你，哲也。】赤发的帝王，朝黑子挥了挥手，做着如同往常一样的告别，随即，消散在浓雾深处。

在一路的颠簸中，黑子睁开了眼，

又是崭新一天的开始。

大部队是昨晚从王城出发的，这回除了王和两个血奴外，四大家族的骨干都在队列之中，可以说，比以往的哪次巡视都要盛大。

一开始，黑子向赤司提出他想一个人待着，所以不用给他安排多余的侍从，但被赤司果断地拒绝了。

【哲也你必须跟着我。】

王下的命令，是无法驳回的，黑子只能浅浅叹了一口气，无奈接受。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赤司，黑子和黛待在同一个空间内，而且会有很长短时间三个人都要在一块儿。

如同一个死亡三角组，静默的三人四周散发的低气压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众人，闲人勿扰，闲人勿进，不然就是，死。

「呜啊，那一组好可怕……」黄濑表情抽搐地看着黑黑的低气压包裹着的豪华型房车，「感觉这一路小黑子会很辛苦啊……」

「如果仅仅因为这样黑子就会认输的话，那也不是我们认识的黑子了的说。」绿间如同什么事都不担心地看着前方。

「放心好了，如果哪个家伙敢动哲一根汗毛，就算是赤司也要杀！」青峰大喇喇躺在座椅上，慵懒地看着窗外，嘴里却说着异常危险和霸气的话。

「阿大你还真是不长记性，不久前刚被赤司君教训的事立马又忘了！」桃井转头不满地看着发小，上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室仔……要吃吗？……」紫原把手中的pokey递给冰室。

「谢谢，敦。」冰室微笑着接过。

……

……

……

「为什么你们不坐自己家族的房车都要挤到我这里来的说啊！！！！」绿间终于忍受不了跳起来只指着后面一群毫无神经的同伴，「还有！紫原！为什么冰室也会在这里！！！」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从今以后室仔是自己人了啊……」紫原毫不在意地把冰室抱进自己怀里，就好像在抱一个大型洋娃娃一般，摸了摸冰室的头。「是吧室仔？」还不忘蹭蹭。

「真是非常抱歉打扰了。」冰室无奈地笑着，回手摸了摸紫原紧贴着自己的脸。

「嘛，这又没什么关系，小绿间你担心太过了。」黄濑笑嘻嘻地安抚着绿间。

「就是，绿间你是老妈子吗？管那么多干什么？而且除赤司外就你这里最大，不上这儿还能上哪儿？」青峰吊着死鱼眼看着绿间，打着呵欠说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话。

「而且，大家在一起才热闹嘛，所以抱歉了啊，小绿。」桃井还不忘递上绿间最爱的年糕小豆汤。

「啊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小真你就认输吧，毕竟你是赢不过他们一群人的。」高尾大笑着拍了拍绿间颤动的肩膀。

「你们……你们这群人给我适可而止的说啊啊啊啊啊！！！！」某人无奈的怒吼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正在安静地看着书的黑子忽然低声笑了出来，但随即敛去了笑意。

一边的赤司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失礼了……」黑子放下书，看着赤司，「只是后面好像很欢快的样子。」

赤司的血虽然在有些地方给了他很多麻烦，但更多的，却带给了他非常便利的东西，比如，听力。

刚才绿间一车子的人的对话可是一字不落地都落到了黑子的耳朵里。

「是啊，有凉太在基本上他们一路都不愁冷场。」赤司了然地笑了笑，晃了晃酒杯，橙色的液体在晶莹的玻璃杯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是啊。」黑子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黑子君，再这样看下去会头晕的。」一边百无聊赖的黛忽然出声提醒。

黑子冰蓝色的眼抬起看着对方，平静的青灰色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好似真的在关心。

「没事的，」黑子摇了摇头，「我的平衡感一向很好。」

听闻黛便耸了耸肩不再做声，安静诡异的空间内，除了车的声音外，只听得到黑子翻书的响动。

其实黑子看书也只不过作掩饰罢了，不然那么长时间内跟两个就目前来说很不想面对的人处在同一个空间内，他会非常不自在。

尤其是赤司征十郎，自从上车后到刚才他的眼神几乎没离开过黑子。如芒刺在背，只能低头赶紧看书。

另一边厢黛也很别扭，为了掩饰他几乎全程都塞着耳机看着窗外，偶尔赤司说话时他才回头。

赤司明知道他和黑子不和还故意这么安排，到底在打什么葫芦？黛不禁在心里嘀咕。

就这样诡异的三足鼎立的互不干涉空间一直在路途上持续着，仿佛在比角力，谁先失了耐心谁就输了。

在休息点上稍作停留时，黛以方便活动为由果断下车离开，一个低气压的消失令黑子不禁低低松了口气。

刚要抬头询问一边的赤司要不要下车休息，话还没到嘴边一个非常大的力气就把黑子死死地贴在车门上。

温热的带着些许的酒味喷洒在黑子的脸上，他错愕地抬头，盯着那个离他脸不超过10厘米的异色瞳。

「你到底在躲什么？」赤司不满地看着他，黑子最近要么是用迷离的的目光看着他，要么就像刚才那样假装看书躲着他，令他尤为抓狂。

黑子眼中透着迷惑，「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身后车窗冰凉的触感透过后脑传递开来，无时无刻在提醒黑子，现在正处在冰火两重天的为难境地，稍一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不明白？」赤司眯起眼看着那张纯真无害的脸，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张清秀的容颜便印在自己的心里再也难以抹去了？但偏偏……

他暗地里咬咬牙，他绝对不允许事物脱离他的控制。

「那我就明确告诉你，虽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哪里的哪个家伙，但既然是我的血奴，就得全身心地看着我。」一想到黑子的心里可能有别人，赤司的怒火烧得比什么都旺，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

看着这张完美的脸庞和充满怒气的话语，黑子慢慢明白了很重要的一点。

赤司在吃醋，而且，还在吃自己的醋。

一想到这里，黑子不禁笑了。

「有那么好笑吗？」赤司皱着眉，心下盘算到底哪一部分能够让这个人笑得如此开怀。

「不，失礼了，」黑子抹去笑出来的泪水，「只是在笑陛下刚才说的话前半部分的可能性。」

「哦？那在你看来呢？」

「为零。」他的心里早就塞满了名为赤司征十郎的爱意，除此之外，他不想也绝不接受。

看着充满自信笑容的黑子，赤司内心头一次产生了想去彻底了解一个人的欲望，他阅人无数，唯独黑子，他竟然有点看不透。

明明比谁都脆弱，却比谁都坚强。

就好像孤世傲立在雪山岩石缝中的雪莲花，美丽，却高不可攀。

一想到这，赤司莫名地兴奋起来，嘴角弯起一个可见的弧度，额头轻轻抵在黑子头上，金红色面对着水蓝，双眼中，倒映着只有对方。

「哲也，你知道什么样的王者是值得称道的吗？」忽然赤司问出了一个似乎跟他们现在谈论的话题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黑子不易察觉地皱了下清秀好看的眉头，「陛下，你是在考我帝王学？」

「叫名字。」他简短地说着，虽然乍看之下并不关心，但赤司都知道，黑子这几天都在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以前从来不会看的书，都是令他十分陌生也非常难懂的领域，其中便包括了帝王学。

「……什么样的王值得称道我并不清楚，」面对赤司咄咄逼人似的盘问，黑子略微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但王者之道，贵在征服人心为先，这我还是理解的。」

简而言之，拥有人心的王，比什么都重要。

「……赤司君你……难不成……」面对赤司满意的笑容，黑子忽然理解了什么。

「……你要征服我？」

「不愧是哲也，理解得够快……」赤司低下头，在那薄唇上低低地浅啄了一口。「能够征服你，将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唉……」面对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有着极强烈征服欲望的人，黑子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某个巨婴，虽然有点不太相似，但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和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的小孩子脾气。

「那赤司君你还知道吗？」黑子不禁莞尔，「要说服打动人心，最重要的，是如何揣摩别人的意图。」

「呵呵，哲也，你想猜透我的心思么？还真是大胆。」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赤司满足地看着他。

「我可没那么说过。」黑子的目光中隐含着挑衅。

「那我们就来比比看吧。」看谁先成功征服对方。

在黑子下一句话还没开口前，赤司猛然压上，把黑子锁在狭小的空间内，探出舌趁机钻入对方口中，激烈地吻着黑子。

要知道，哲也，我是永远不会输的。

【啪】皇后落下，对峙黑色的王，赤红双瞳的人看着棋局，露出自信的笑容。

【去吧，哲也，】闭上眼，满满的都是水蓝色的身影。

【有我在，你是不败的。】

棋盘上，黑白双王遥遥相对。

【胜利，是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

「是，我明白了……」建筑物一边孤僻的角落，黛仿佛在和什么人通话。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黛千寻，别像那个废物一样让我们失望。】通讯器那头，冷冷的声音透过线路传来。

「放心吧，“父亲大人”，我一定会圆满完成的。」

黛面无表情地应答，眼中透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