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赤黑】年轮

花·魁本子附带的番外，放出~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抚摸着神社边一年前种下的小树，如今早已郁郁葱葱，但兰姬的心情并不怎么平静。

虽然那是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结果，但真的引来之时，自己的内心却并不能平静地接收。

至少现在便是，对于源清十郎的大婚。

对象是藤原家的公主，门当户对，理应送上祝福，但是到口的【祝，新婚快乐。】却是那么得苍白无力。

这是不应该有的爱恋吗……他不知道，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即使是自己的旦那，都不能付出真感情，不然等同于作茧自缚。

他迷茫了。

「唉……」苦恼之下的他除了低声叹气外，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淡淡的嗓音从背后忽然传出，接着一双有力的双臂环住了他，「心情还不好吗？」

「嗟尔昔人……原来我已经成了您的过去了啊，光之君……」并没回头，兰姬顺手把对方略带薄茧的手掌覆在自己脸庞上，贪婪地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温暖。

「还不是因为哲哉你在吟这首诗歌啊。」清十郎皱了皱眉，大拇指微微摸索着对方光滑但有些消瘦的脸，「瘦了。」

「大概是最近换季节，有些食欲不振吧，不碍事。」说着，便放下手，看着眼前的小树。「比起去年种下时，长高了不少呢。」

「是啊，它一定能活很久。」说着，清十郎也伸出手慢慢抚摸着略带粗糙的树皮。「活到好几百年以后。」

「呵呵，那个时候我们肯定早就不在了。」哲哉笑了笑，回头望了下神社的朱红鸟居，「包括这个神社，能不能留到那个时候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心中虔诚，无论在与不在，都一定会受到庇佑。」清十郎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以往犀利的异色眸如今却是似水般温柔，还带着点淡淡的悲伤。

「清十郎……君……」这是哲哉从来没见过的神情，他都不免有些担心。

「说起来，刚才哲哉你向神明许了什么愿？」仿佛回避一般的清十郎忽然开口。

「诶？这个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吧？」

「还没离开神社呢，再说了，只是说给我听而已。」

「……好吧，祝愿您和宽子姬婚姻幸福美满。」

短暂的沉默。

「哲哉，我还是那句老话。」说着清十郎双手捧上对方的脸，「如果你真心不愿意我就去退了这门亲，虽然可能会闹不愉快，但是藤原道长还不至于拿我怎么样。要不然的话，就不要在祝福别人的时候，露出这么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我真的会很心疼。」

哲哉并不知道，一向善于伪装自己的他，刚刚在清十郎面前，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我没事的，只是那一瞬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内定的旦那忽然之间要娶亲了，我想无论哪个艺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说着，他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我是真心恭喜您的，光之君。」

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清十郎最后放弃般地叹气，「既然哲哉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看着对方理解般地微笑，清十郎接着说，「不过哲哉，有一点我还是想明白地告诉你，我和宽子姬只是政治联姻，除了给予她名分上的需求外别的什么都不会有也不可能有。」说着，撩起对方耳畔一撮长长的水蓝色放在自己唇边，「我心里面住着的，永远只有你而已。」

「谢谢你，清十郎君……」一直以来隐忍的泪水悄悄滑落，但很快被他拭去。

「跟我谢什么呢？小笨蛋。」还不忘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

「痛啊……」手捂着额头，略带不满的表情看向对方，清十郎轻轻笑了。「话说清十郎君你又许了什么愿？」

一抹诡异的弧度再现，「想知道？」

「……清十郎君你这样笑得好恐怖……」

「是么？我只是很普通的笑容啊，如果哲哉真想知道那就回去答应我的要求吧？」

「……请允许我慎重地拒绝，清十郎君，岛原也有岛原的规矩……」

「哼，那种东西我把它破坏了重新再创造一个就好了。」

「不……那会天下大乱的……有些时候还请不要顽固地乱来，反正……我也已经是你预定的花魁了不是么？」

望着兰姬脸上幸福的笑容，年轻的光之君除了叹气外，也不能再有什么反驳，毕竟，这是他的心头宝。

「放心吧，你的初世，我一定会买下的。」

「静候君归。」

「诶等等！清十郎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愿望呢！」

「那还真是不巧了啊哲哉，我们已经出了神社了，再说就不灵验了。」

「唉……真是可惜呢……算了……」说着，回过身，搀着清十郎，慢慢沿着石板小路走回他们的牛车。

【我的愿望，是希望我能和哲哉生生世世在一起。】

「哲也？原来你在这里啊……」赤司寻着黑子走过来，看见他正对着一棵大树发呆。

「啊，征十郎，都谈完了？」黑子回过神，微笑着问。

「嗯，基本上都完毕了。你怎么了？看你刚才在发呆。」

「我在看这棵树啊……」黑子回过头，赤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棵粗壮结实郁郁葱葱的大树。

「哦，是当年的那棵啊……如果不是它还在，真感觉时间没过多久呢，上一世恍若昨梦。」

「是啊，那个时候在这里的情形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之后发生的一切也是。」伸手摸了摸树皮，那早已不是当年那样还略带光滑的外皮，岁月早在这棵大树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青苔和树藤早已层层叠叠地覆盖，再加上一边竖立的信息牌，都指明这是一棵百年老树。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似是而非，但惟独这家伙还好好地活在这里，健康茁壮地成长，这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作为在这片土地上，还记得光之君和兰姬的存在。

历史随着时光淹没在了沙土之下，但却随着一圈又一圈的年轮越来越深邃。

「这棵树，也算是我们两个的见证啊，从上一世到现在。」黑子说着，「抱歉，让你久等了啊……」

「一棵树而已，有什么好抱歉的，哲也。」看着黑子一脸悲伤又怀念的神情，赤司忽然开口，「树就应该做好树的本分，继续待在这里把我们的一切记录下来再带到下一世去啊。」

「诶？征十郎你能确定我们下一世还会在一起？」

「哲也啊，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不认为我们下一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不！我只是……」

「我的愿望可是正在实现啊。」赤司忽然说着，「当年的愿望，可是确确实实在实现啊。」

「……你说的是……」记忆的洪流令黑子想起了曾经他问过清十郎在神社前许的愿，但后来清十郎一直没说。

「哲也，你愿意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吗？以天地为媒，此树为证。」

「唔……征十郎……你这算是……求婚吗？」脑袋明显短路的黑子愣愣地看着赤司。

「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哲也你要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度过生生世世啊！」说着，顺手一抄直接把黑子公主抱起。

「喂！征十郎！现在是白天！这里万一有人……」

「哼，那有啥，正好能让我大方地宣誓主权，而且这里被我封场了，暂时也不会有外人进来。」挑了挑眉，赤司挑衅般地看向脸微微泛红的黑子。

「怎么我就没发现你以前很霸道呢？」黑子放弃般地伏在他胸口。

「可能是这一世的成长环境所致吧，这样也挺好，能把哲也牢牢锁在身边感觉很不错呢。」

「请允许我慎重地拒绝，我也是要需求人身自由的。」

「行，你的自由就是在我身边，其它一律驳回。」

「这和囚禁有区别吗？」

「无论如何，你不能再擅自离开了。」

黑子一愣，看着赤司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他就知道，那场大火给他在灵魂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恐怕在短时间内是难以磨平了。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离开了，永远。」伸手回抱住对方，黑子郑重许下了承诺。

【FIN】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之知：出自曹丕的《善哉行》第一首，每座山都有山崖，每棵树都有树枝，可我内心的忧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没有人知道。 

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善哉行》第二首，孤独的鸟夜晚宿在水中小岛。 伸颈鼓翅哀哀地把对方相望。 望着鸟儿恋恋不舍使我忧伤。 昔日的美人我如何能把你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