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赤黑】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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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真是……哲也那家伙……」顶着烈日，赤司一个人走在街上，双手领着两大袋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冰淇淋，大部分都是香草口味。

【也没办法啊，谁让你竟然那么容易就被他发现了……】脑海中另一人格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外加特别字读上了重音。

赤司嘴角微微勾了下，目光中却没丝毫笑意，「你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讥讽我的机会。」

【当然，我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夺回主导权的机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嗓音低低地响起，仿佛趴在他耳畔喃喃细语。

但赤司似乎并不怎么介意体内另一个人格肆意的敌意，他摇了摇头，抿了抿唇，继续走着，并不打算针对里人格的话进行回答。

【不过话说回来哲也认真的模样真的好可爱啊~】里人格痴痴地笑着，赤司皱了皱眉，自从高中被黑子打败过一次后，体内的那个人就莫名地开启了黑子哲也病娇痴汉模式，只在某些场合某些情形下不定时发动。

「能不能收起你那种笑声呢？我自己听了都不寒而栗。」赤司毫不客气地泼上冷水，引来对方一阵冷哼。

【你敢说哲也不可爱？】

「……我不否认。」

【那就是共识。】

「……」赤司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变得有些难以沟通了。

【还是好好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跟他道歉吧？被发现抽烟的征十郎君？】短促的讥笑毫不客气地回荡在脑海中，赤司转过一个拐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妨，反正他也知道不是我一个人。」

 

其实就是早些时候黑子帮赤司整理换洗衣物时，从对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被捏扁的烟盒，里面一半的量已消失不见。

面对着恋人看似平淡实则一脸怒容的表情，以及放在他面前的烟盒，两个赤司皆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征十郎君？」

「……哲也，你听我解释……」话还没说完，黑子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然后扳过他的身体，三两下地把对方推出了房门，看着恋人脸上温和的笑意，赤司只觉得似乎有股冷气不断从脚底往上冒，明明室内的温控是恒温啊。

「冰箱里没有冰淇淋了，征十郎君，拜托了？」说着，回头，咣地一声，徒留自家男人暴露在炎热的室外，隔绝了室内的凉爽。

 

以上便是事件的起因。

不过从霸道帝王总裁转变为五好居家优质男的赤司并不介意黑子偶尔地发脾气，而且归根结底这事儿也的确是他的错，还是老老实实买了一大堆香草味的冰淇淋和牛奶，愉快地回家准备给对方做他最爱的香草奶昔。

 

「……嗯？母亲？」一踏进屋，赤司就听见黑子低低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家人通电话。

「…诶？现在吗？好……好的，我马上回来……」说着，黑子挂上电话，转过头就看见赤司领着两袋子冰淇淋站在那里看着他。

「家里的？」赤司一边说着，一边把冰淇淋放进双门冰箱。

「……嗯……不过很奇怪啊……一般来说母亲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喊我回家的……」黑子皱着眉，从房间里整理出了几件衣服然后往玄关走。

「或许真有什么急事吧，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我送你。」说着，赤司重新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好…谢谢…」

赤司回过神轻轻在黑子额头上落下吻，「跟我还谈谢？」

黑子摸了摸被碰触的地方，莞尔一笑。

 

 

当等在屋外的黑子母亲看着自家儿子从赤司车上下来时，表情只是微微一僵，随后快步走了上去，拉起儿子，「你总算来了。」

「母亲？」黑子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天这么热您在外面等了多久？」说着，赶紧想把她往自家屋子推。

「还不是想你啊，」她笑了笑，随后转头对着想一起跟来的赤司说，「这么热的天还麻烦赤司少爷送，真是不好意思。」

赤司笑了笑，摇了摇头，「伯母你太客气了。」

「那您回去的路上请多加小心。」婉转的逐客令令黑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妈妈，后者仿佛故意无视了儿子眼中的疑惑，依然笑着说，「这几天家里有几个亲眷来访，哲也可能得在这儿住几天，所以赤司少爷不用等他了。」

赤司细细地看了眼这位笑容可掬的妇人，随后眼神又飘到了一边黑子身上，半响，他眨了眨眼，回以礼貌的笑容，「好的，那麻烦伯母了，另外替我向伯父问好。」说着，跨坐回驾驶室，要下窗，向两人点了点头，随即一踩油门，艳红的跑车绝尘而去。

「进去吧。」

「……？」母亲忽然冷下来的声音令黑子不禁发憷，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能令那个温和的母亲如此对自己。

 

「你这个混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一跨进门，父亲凛然又带着怒气的声音硬生生穿过自己的耳膜，黑子愣了半响，只是呆呆地回了「父亲？」两字，随后他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母亲，但她并没有再看他，而是绕过黑子直直地往里面走。

「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父亲是你母亲？」黑子的父亲怒不可遏地重重拍了几下桌面，「你上大学独立在外我们本来还很放心！也不多过问！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黑子微微蹙眉，「我并不记得我有做什么令父母伤心愤怒的事……」

「不记得？没有做？」黑子的回答令他的父亲怒火更加上窜，「跟一个男人成日在外厮混还天经地义了？！」

 

 

红色的跑车在路边一个急刹车，赤司重重地砸下方向盘，车发出了一声短促但异常刺耳的鸣音，他暗暗地咒骂了一句。

【看来对方速度比你想的都要快。】里人格说着，毫无情感波动的话语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他，会发生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说得真是轻巧，难道你就知道？」

【我能看见未来。】

「那在你能看见的未来里，哲也的情况如何？」赤司一个后仰，躺在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鼻梁。

【这就要看你的选择了，但是别忘了，哲也他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么一件事，像是跌进了冰寒的深渊令人喘不过气，这比自己告诉对方之后的感觉更甚。

黑子握紧了拳，深呼吸一口气，「父亲母亲是从哪儿知道的？」

「哪儿知道的很重要吗？！」黑子的父亲快被气炸了，闹出这么一桩不堪的丑事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是这样一幅淡然无所谓的神态，「你……」

「很重要！」黑子忽然坚定地回答，「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其实我本打算再过一段时日告诉父母的，并不是要故意瞒着两位，但现在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切……」

「还多亏了我们提前知道，不然被更多人知道我们还蒙在鼓里，岂不是让外人看我们笑话？！」

黑子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哲也，」母亲这时候出声，「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去和那位少爷了断吧。」

「母亲你说什么？」黑子故意无视了浑身颤抖的自己，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位妇人，在自己的记忆中一直很和蔼可亲的女人，头一次对他说着令他难以理解的话。

「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财阀的继承人，说到底也只是和你玩玩，等厌倦了……」

「征十郎君他没有在玩。」或许是出生头一回，黑子打断了母亲的话，他抬起头，一成不变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哀求，「母亲，您和父亲都是见过他的，他为人如何，你们应该很清楚……他是认真的……」

「哼，像他那种有钱人家要什么没有？会找上你也纯粹只是为了找刺激！我原先就有些纳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很要好的同学会这么又出钱又出力掏心掏肺地帮我们家解决困难？果真是有求于人啊，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求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层关系。」黑子父亲强压着怒意，字里行间皆是对对方的侮辱和不屑，以及对自家儿子干出如此荒唐事的愤恨。

「哲也，听妈妈的话…好的姑娘哪里没有……赶紧，和他断了吧……这对谁都好。」

 

 

【哗啦】

精美的瓷器在地上被砸的粉碎，橘枫震惊地看着面前和颜悦色的老人，「爷爷，您说什么？」

「哼，只不过是给那个不识好歹的小鬼一个机会。」老人摇了摇扇子，眯起了眼。

 

 

时间好像在空气中凝滞了，压抑，沉闷，令人抬不起头，也站不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不知道出口在哪，只是一味地胡乱地寻找着。

「对不起……」黑子跪在地上，低着头，「以后…您们会理解的……」

「你这个逆子！」

「孩子他爸！！」

【哐当】

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重物落地一起碎成齑粉，黑子内心悲伤地暗叹，他也没有侧目去看那个沾上了如同那个人一般鲜红颜色的玻璃烟灰缸，也没有擦拭从自己额角边缓缓淌下的滚烫的液体，任由它一滴，接着一滴，在地上汇聚。

 

「对不起父亲，」黑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他余生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要我和征十郎君分手，我做不到。」

那纯粹的眼神中，清明一片。

【TBC】

PS：我先顶着锅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