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赤黑】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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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把那些隐埋在心底的思念放在阳光之下。

祖父的宣告，几乎给它们判下了死刑，也让她原本战战兢兢的爱恋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了。

【对不起，小姐，感谢小姐的厚爱，但我实在配不上。】对方的回答也令她心灰意冷。

「所以你就答应了祖父的要求，和赤司家联姻？」温暖的咖啡店内放着淡然又忧伤的蓝调，给这样一个听起来颇有些无奈的故事更添几分哀伤。

蜜柑发色的女子慢慢地点了点头，仿佛那几下是她人生中最沉重的承诺，压得她难以支撑。

黑子有些为难地看着坐在一边的人，赤司转着自己手里的杯子，眺望窗外来往的车流，低叹一句，「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而活吗？」

立花枫，不，应该叫橘枫的女子抬起头，满目讽刺的痛，「这种话真没想到会出自你的口中，赤司君，或许你是家中的独子，养尊处优，未遇挫折，但也应该明白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一条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枫胸口起伏，她慢慢深呼吸，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我们这种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自己的未来。」

「那是因为你没有自己摸索过，探求过，」赤司闭上眼，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不断刷过从小到大各种酸甜苦辣的回忆，「正因为你潜意识中不想反抗，所以对于所谓的真心，根本就无力去争取。」

赤司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那张错愕的脸。

「没有努力过就想要放弃，你的爱真是肤浅，橘小姐。」

说着，赤司拉起一边的黑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眼有些倨傲，「你自己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帮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出胡闹的戏正正常常地演下去，然后等时机成熟，我就和他们摊牌。」

不顾听到赤司决定后惊愕地抬头看着对方的枫，他拉着黑子便往外走，顺便留下了足够这一顿的钱。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赤司的意思黑子再明白不过，回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掌，面对着那双和从前一般温柔无差的眉眼，黑子嘴角微微一钩，「回家吧。」

橘枫的未来只能靠她自己去争取，他们两个也是爱莫能助，更何况他们自己背后也是荆棘重重。

 

「你不生气吗？哲也，关于我去相亲的事？」伴着繁星夜空两个人慢慢踱步回家，赤司轻轻地开口，那淡淡的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毕竟曾经信誓旦旦地答应向父亲推了这门亲事，结果还是拗不过人家。

黑子对此噗嗤一笑，「虽然有些意外，但还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吧，征十郎君。」现在觉得，先前的那些胡思乱想果然是多余的，因为他知道，他的赤司是不会轻易背叛这份感情的。

「但我瞒了你……」话被修长的指赌了回去，黑子抬眸看向他，水蓝在暗色的环境下分外透亮，「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明白那忐忑的内心是有多么焦躁不安，一边是自己的家族，一边是自己所爱之人。心中的天平原本可以倾向于他想要的那个位置，但无奈有股更大的力量硬生生地，不顾他意愿地，把原本倾斜的天平又拉了回来，回到了最初的僵持。

「这条路很不容易，你懂，我也懂，我都无法确保我的亲生父母听见此事后能够豁达地认同，更别说你的父亲了，况且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吧？」

赤司的母亲早逝，这些黑子都知道。

以前赤司总是断断续续和他讲小时候的往事，即便是被继承人的重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母亲诗织依然会陪在自己身边，给予小小的自己鼓励和呵护。

并且把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带给了自己。

但无奈好景不长，温柔的母亲一病不起，而且当时年幼的他以为母亲只是小病一场，很快便能再次笑着陪他玩，看他打他喜欢的篮球。

但再次看见的，却是那个白底黑框中不变的笑容，苍白又刺目。

母亲的葬礼上，这个年幼的男孩没有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没有流一滴眼泪，看着母亲的遗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在看着自己母亲的睡容，令宾客们满目心酸。

却又不寒而栗。

 

经黑子这么一提，赤司这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间，母亲已经离去很久了，原本仿佛只是昨天的事，也变得那么遥远。

孩子终究是要离开父母的，虽然有些不恰当，但赤司觉得，它们想表达的，是一个含义。

从母亲最初离开时失去支柱内心的惴惴不安，到现在无论多大的风浪都无法让内心起一丝涟漪，赤司觉得，人的成长，大抵就是如此。

「父亲那里，迟早也是要摊牌的，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挽着黑子的手，十指相扣，甚至都能从那不算宽厚的手掌下，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节奏慢慢合拍，融为一体。

「不过到那时候，可能会辛苦点了，哲也。」执起手，轻轻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那既是对哲也发下的誓言，也是为了警醒自己的箴言。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天地过着，即便刻意无视，岁月依然会在每个行人身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年轮，一圈又一圈。

随着入夏天气的炎热，人也跟着变得非常不舒爽，燥热又粘腻，直接的感官深深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啊啊，真的好热……

每个人心中都如此默念着。

如此一来，有空调的地方，便成了避暑的圣地，比如图书馆。

但这样一来，也意味着原本能够安静读书写作的地方也会就此失守，毕竟来图书馆的人并不都是真的来看书的。

以往的黑子遇到人满为患的场合基本都是叹一口气，然后背着书包转身寻觅别处。但如今——

微微咬着笔杆抬眸看着正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翻看着财经书的人，黑子不禁第N次感叹着有赤司真好，只是微微一个眼神一个气场就能让人瞬间让开一条道，而且还能散发不准靠过来的气势，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多亏了赤司，才令这片小小的天地没有失守，黑子激动得差点也想加入那个女性同胞们组织的所谓赤司教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因为来了个算是意料外也是意料中的人。

「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橘抱着书和笔记本，小心翼翼地从人墙外挪过来，也不顾周围人讶异或鄙视的目光，低声询问。

两个人抬头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随后赤司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其实他们这个角落除了赤司和黑子，就没有第三个人了，在橘枫之前，谁都不敢靠过去，至于黑子，依旧被他们华丽地无视。

因此在他们的眼中，原本赤司征十郎的单人空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不免惹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和闲言闲语。

不过三人都听不到，或装作听不到。

 

静谧的两人空间出现了第三者，连气氛都诡异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那一下又一下的笔轻触桌面的声响，这安静或许能一直持续到结束。

黑子合上书站了起来，微微笑着对两个人说了声失陪，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着两个人晃了晃，便走了出去。

赤司对此只是眨了眨眼。

他们两个都知道，橘不会无缘无故前来。

「说吧，什么事？」赤司也不再装聋作瞎，直接点题。

橘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黑子身边的赤司，气场没有那么恐怖，但黑子一旦离开，那可怕的压迫感又侵袭而来。

「赤司君……你曾经跟我说的人……就是黑子前辈？」

自第一次吃饭见面之后，两个人又在双方家庭的背后操纵下又见了几次，不过大部分都只是装装样子地聊些有的没的。

至少要在家人的耳目下，表现出明面上一派和气，这样背地里才好干事。

赤司听罢抬起头，虽然不说，但从那双眼中，橘得到了答案。

「这样的话，你们会很辛苦啊。」握了握交叠放置在前方桌面上的手，看起来好像是在低头细看笔记，但实际上，橘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意料之中，」赤司简短地回答，「不过我是不会失败的。」

看得出橘下一句话会说什么，赤司立马挡了回去，弱气丧志的话，他一概不想听，尤其面对眼前这位。

橘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冷漠，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求你放弃什么的，我只是觉得钦佩和好奇，赤司君。」

深吸口气，她抬起头，直视着对面那个低头看书的红发男子，「即便违背普遍的道德伦理也要和对方在一起的这种决心和勇气，我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所以我很羡慕黑子前辈，也很敬佩你。」

羡慕黑子能有这么一个人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家族的压力，义无反顾地爱着他，护着他。

敬佩赤司能够如此全心全意毫无旁贷地在乎一个人，不怕任何艰难险阻也要和他在一起。

但更重要的是，两人都能如此小心翼翼地珍视着这段感情，呵护着它。

「你想多了，」赤司翻过一页，「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橘小姐。」

说罢，他抬起头，正视着那个面露愁容眼神有些飘忽的女子，「既然决定了，就要认真对待。」

认真吗……橘有些恍惚，她依然记得那个晚上，在那个咖啡店里，眼前的男子面容冰冷地告诉她，他认为自己所谓的爱太肤浅……

「如果对最重要的事或者人都无法认真的话，那其它的也就可想而知了。」赤司忽然笑了，因为他想起，认真什么的对那个低存在感，看起来也有些弱气的人来说，是一切行事的原则，也是他强大的原因。

就像之于赤司，黑子就是他的认真。

还在两人相对青涩的那个年纪时，赤司种下了名为黑子的前因，而自己变成了对方的果报。

无怨无悔。

没有什么理由，这只是一场注定的因缘际会，而巧合的是，对于同样倔强的两个人，都不想让这一场相遇，转身变成天涯。

「如果你还为我当时责怪你的言辞在困惑难过的话，我对此表示深刻的歉意，橘小姐。」赤司微微低了下头，「但是，我并不打算收回当时的话。」

看着对方微微有些泛红的眼，赤司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清楚你和那个叫隼的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也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外人无权干涉，只是……」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微微皱着眉，「如果他真的是你这辈子认定的人，为何不放手大胆地博一回？」

橘睁大眼，仿佛对方说了一句令她听来分外惊恐的话，博？在她的认知里，一直都是以爷爷的话惟命是从，怎么博？如何博？她全无概念。

而如今，赤司硬生生地把这个选择丢在了手足无措的她面前，告诉她，博与不博，可能那之后的路，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隼他……对我完全……」一想起心上人目前的态度，橘觉得未来依然是一片灰暗。

「其实他跟最初的我很像。」赤司半眯着眼，一脸怀念的微笑。「在意识到自己对哲也的感情之后，我也像那个人一样，混乱，困惑，甚至有一段时间选择了逃避，不敢面对他。」

「诶？是这样吗？」橘很诧异，因为在众人的印象中，赤司家的独子，是个雷厉风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无所畏惧的年轻帝王。

赤司点了点头，「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害怕和困惑，只是背后家族不允许我把它们表现出来，毕竟那么多双眼在盯着看。」

「面对这样的我，当时的哲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满目的深情仿佛回到了当时，「‘我喜欢你，仅仅如此，喜欢而已。’」

就好像他的瞳孔，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感情。

现在的赤司回想起来，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看待的，似乎是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起了，然后在不知不觉，谁都离不开谁了。

「所以无论结局好坏，他都已经不能从我的世界消失了。」赤司笑了，虽然很淡，但在橘看来，却分外耀眼，耀眼到自己无处遁形。

「但怕的就是我想踏出，但隼他未必肯接纳这一步。」联想到自家的那位，橘苦涩地摇了摇头。

赤司想了想，低声问，「是否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女子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你找他……」

「不是我找他，」淡然地收下对方写下的信息，「我想哲也应该可以尝试说服他。」

橘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但愿吧……」毕竟那个木头脑袋可是世间稀有。

 

随后两人又随便闲拉点话，赤司便起身离去，而橘再坐了一会儿细细想了下今后的事，也打算离开了。

然后一枚晶亮亮的东西，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低头捡起，发现是一枚很别致精巧的项链，上面镶嵌着数枚血红的钻石。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多了珍品的她自然能看出那些个红钻石是真品，但实在太稀有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难不成是赤司遗落的？首饰是A的字形外加稀有的红钻，自然能够猜想到拥有它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除了赤司外橘想不到第二位了。

她四周张望着，赤司已经离开，恐怕现在追出去也未必能找到他了，还是等着下次见面时再还给他好了。

这么想着的橘枫把项链小心地塞进衣服内口袋，细心收藏好。

【TBC】

PS：赤司巨巨翻身成为妇女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