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赤黑】一眼万年之番外三——最后的结局

【番外三】

 

「……快点！」昏暗的走廊处，水蓝色长发的少女正没有形象地狂奔。

「等等姐姐！」后面追赶的少女焦急地喊着，「你这样没头没脑冲过去也只能帮倒忙啊，这事……」

「就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要快啊！如果被父王知道……」

「知道什么……」忽然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在长长的走道内音量被无限地反弹扩大，更多了点沉闷。

姐妹两个听到这个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站在黑暗中的人，眼神中透着惊讶。「……父王……」

 

赤司征十郎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金红色的瞳孔在任何时候都散发出远胜所有名贵珠宝的华光异彩，姐妹俩在这双异色眸中，看见了惊恐的自己。

「你们两个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还那么匆忙？」走到面前站定，赤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疼爱的两个幼女，心里低低地叹着气。

 

看来在某些方面，他们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啊……

 

「也？」花音先掌握了话语中的关键词，「父王，难不成……哥哥他们……」

「已经先去了，我正要赶过去，结果看见你们两个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冲进来就决定先来你们这儿了，尤其是你，花音，都已经嫁人了可不能这样患得患失，你丈夫要嫌弃的。」

嘛，前提是玲央那货如果敢嫌弃。

躲在角落便的某人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家主人周遭的黑气和剪刀的幻影，打了个冷颤。

一想起当年的自己一开始不明就里地被赤司用剪刀抵着脖子威胁了一番，现在已经改名为赤司玲央的人不安地摸了摸脖子，伤口的触感和鲜血的气味仿佛还在，那个时候的赤司是认真的。虽然后知后觉，但如果不接受的话，有可能真的会死。但他不想浪费花音公主大好的年华，也不希望她把心思全花在一个无权无势的管家身上，更何况这个管家还是经常游走在刀锋上的人物。

后来和花音说明了自己的顾虑，只是希望这个少女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知难而退。

但——

【没关系！我愿意等到玲央点头的那一刻！】酷似她父亲的鲜红双眸中，是继承自她母亲的坚毅品格。

血族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她有漫长的时间等他愿意回头正眼看着她。

从这个眼神中，实渕明白长公主是认真的，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先交往试试看。

然后，少女笑了。

实渕玲央是一个爱美之人，也有他最钟爱的美，而那天所见到的长公主的笑容，宛如他漫长生命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夕阳下的天空。

或许，组建家庭的感觉并不会很差。摸了摸花音的头，实渕微笑相对。

 

 

「唔……是……实在是失仪了……」一提到夫君，花音不自觉地如同个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般脸红了起来。

「那父王，母后他……」一边的静奈开口询问父亲。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一手抬起扶在天帝之眼前，金色的能力正不断地向他展示未来的情况，水蓝色的心爱之人一切安好。「所以你们跟玲央一起回去等消息吧。」打了个响指，赤司玲央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和花音心照不宣地对换了下眼神，微微一笑，似是在安抚后者强压下的焦虑不安。

「另外，鉴于我那两个不听话儿子们的逾越行为，作为监督失职的你们得受到惩罚。」微笑着看向刚从担惊受怕中摆脱出来的女儿们，此刻脸上又挂上了有点惊恐的神情。

「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花音和静奈，我们不在的期间就拜托你们监国了，可以尽情使唤玲央和修造，不用客气。」言下之意是女儿们可以担着监国的名义随意玩，工作都交给那两个倒霉蛋就好了。

 

赤司玲央整个人已经僵硬，额角冷汗直流，远处王都内正在开会的虹村修造不自然地打了个喷嚏。

喂喂喂，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这样真的好吗？！我的王啊！！

「至于你们母后那里……」赤司转头看着窗外，不远处的城镇上空弥漫着浓重的硝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火炮的声响，随处可见的火光点燃了金红色的光辉。

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接下去要做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外出游玩。

「我去把他带回来。」

 

 

黑暗中，一个老人正静坐在椅子上，仿佛在闭目养神，外面被层层隔音墙断开的炮火声在安静的空间内也能隐隐约约听到点。

面前的仪器还在继续工作，忽明忽暗的光照亮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后又暗了下去，如同看到希望，然后深陷绝望。

身后的电子感应门忽然打开，然后关上。

 

「……你终于来了。」他低低地开口，声音暗哑沧桑。

「……是的……」温润的声线一如当年离开的时候，依然清淡，毫无变化。

「你在这里生活的一切，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送你离开时的表情，我也都记得……」转过椅子，老人面色平静地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人，仪器的灯光一遍遍照亮他的面容。

眯起眼，似是赞叹，似是欣赏，「快四十年了吧，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血族真是个了不得的怪物，难道不是么？」

「黑子哲也。」

站在他眼前的黑子，和四十年前送他离去时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除了眼神，沉淀得更加深稳厚重。如果说记忆中的黑子，那水蓝色的眼眸中还泛着波光粼粼，现在的他，则是波澜不惊的一泉活水。

虽然样子毫无变化，但内里已经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么……

老人低低地笑了。

 

「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父亲大人”。」看着老人略带癫狂的低笑，黑子慢慢地吐露出他来这里的目的。

 

这场战争人族已经彻底输了。早在几年之前，人族的总统府向血族的王室议会递交了无条件投降信件，表示愿意臣服于血族之王的统治之下。

随后，各地只是零星地点燃了几簇反抗的烟火，没错，只是烟火，赤司征十郎这么形容着，如昙花一现，在他眼里，人类的那些做法毫无理性和意义可言，只会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顺者昌逆者亡，是他的统治信条。

反抗的浪潮很快被扑灭，抵死不从的人类全部正法，而那些投降的人，赤司则让他们回到他们该回的故乡去，继续安心生活，一切如从。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统治者换了一个人罢了。

 

人类惊讶于鲜血之王这“仁慈”的做法，印象中，这位王一直都扮演着“暴君”的角色。事实上，这背后，归功于赤司王后的“仁政”。

因为王当年答应过王后，只攻下人类城邦，夺取统治权，但不会也不准伤害任何无辜的平民百姓。

血族最大的是王，但对于王家来说，最大的却是王后。

王宠溺王后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王后愿意，恐怕卖国的事王都干得出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要不涉及底线，无论黑子做什么赤司都不会干预，黑子也不会干预王政上的事，因为那跟他无关，但惟独怎么处置人族的问题上，他却破天荒地给赤司上了谏言。

 

【希望你能放过无辜百姓。】

 

赤司到现在还记得黑子跪坐在他面前一脸正色的表情，认真坚毅的冰蓝色大有种“如果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坚决态度。

当然，按照黑子的个性肯定做得出来，赤司深信不疑。

 

人族最后的领地，只有实验室所在的城镇还未臣服，主要是那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憎恨着血族的人，以及实验室内放出的各种各样的研究怪物，即便是血族的军队也受到了一定的阻力。

黑子哲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条战报后，就二话不说匆匆离开王宫去往前线。两个儿子知晓后也是连监国任务通通丢下急忙去追他们的母亲，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不能保证父亲还会冷静自持。两个妹妹也是怕被父亲知道急急忙忙赶往现场，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在听到“最后一程”的时候，老人的笑声更大了，「呵呵，真是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造了无数的孽，制造了无数令人悲哀恐怖的怪物，早已众叛亲离的我，竟然在最后的最后，还会有人来送我一程？哈哈哈……」手捂着脸，声音颤抖着，似是哭，似是笑。

 

泛着银光的微型手枪出现在黑子的手中，对准着老人的头颅，有些微微颤抖，毕竟，他从来没有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杀过人。

这是他的一次，

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要剥夺一条性命。

对方是创造出自己并把自己养大的“父亲大人”。

恐惧感在胸口开始扩散，这还是头一次。当年暗杀赤司时，或许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是带着壮士赴死的决心而去的。

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所以他害怕了。

 

「你还是这样的天真啊，哲也……」老人平静地看着顶着自己的手枪，眼神中充满着祥和。「对敌人就应该放下仁慈，必须做到冷酷无情，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母，一旦走上战场了便是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个道理我当年教了多少遍了，可你依然没有学会。」

手忽然抓住黑子握着的手枪，强迫它对准自己的头，「开枪啊哲也！只有放下那些天真的仁慈你才会更加强大！」

 

「他不需要。」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黑子手中的手枪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至空中，然后，稳稳地，落入了正站在门口的人的手里。

看到那抹熟悉的鲜红，黑子睁大了眼，有些发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能不来吗？」赤司走上前，轻轻环拥住黑子，吻了吻他的前额，「再不来我可要后悔一辈子了，哲也。」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这个红发的男子，总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如神祗一般出现在自己身边，解决自己的困境。

 

「是么……就是你啊……血族的永恒之王……」老人眯起眼看着那个拥着黑子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靠近的王者霸气，金红的异色瞳如同在俯视蝼蚁一般地藐视着自己。

难怪人族怎么挣扎都赢不了呢……老人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的差距，是真的存在。

 

「遗言已经想好了吗？小子？」赤司不慌不忙地举起从黑子手中夺过的枪，稳稳地对准了他。

「征十郎君！不需要你来……」黑子明白了赤司的意图，慌忙上前阻止，却被赤司单手重新箍进怀里。

「哲也，你的手不是杀人的手，这么做只会玷污了你……」在仪器灯光的明暗交错中，看不清赤司的神情，但黑子知道，赤司是认真的。「杀人的工作，还是让我来，比较快。」

 

不想看见你被弄脏的模样，不想让你的手沾染上任何鲜血，所以这种事，还是我来代劳。

 

小……小子……？！

老人心里有些不满地疙瘩了下，被一个看起来明显比自己不知道小几圈的年轻人称作“小子”，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考虑到赤司的真实年龄，恐怕自己的岁数连他的零头也不够吧。

不老不死的血族，还真是可怕呢。老人在心底叹息着，望着黑子的眼神中，夹杂着几丝陌生的情绪。

在被时间遗忘的漫长岁月中，你，究竟能不能战胜这份孤独呢，哲也。

 

回过头，老人看向赤司，「血族的王啊，请善待好我唯一的儿子，此外，别无他求。」

「哼，那是自然。」

 

黑子转头紧紧地把自己塞进赤司的怀里，【呯】地一声枪响过后，他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你还真是不乖啊，哲也。」处决了老人之后，赤司低低地在黑子耳边低喃，好听的磁性嗓音令黑子莫名地一阵脸红。

「没……没办法啊……毕竟是“父亲大人”……所以……」所以，他的最后一程，想让自己送他走。

赤司温柔地笑了笑，抬起环着的那只手，轻柔地抚了抚黑子的头，「走吧，这个城镇已经被压下了，我们回家吧。」

「嗯……」黑子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先前有感应到儿子们的气息，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比你先到啊……怎么……」

「啊……那两个小鬼啊……」说起他们，赤司一阵咬牙切齿，「我把他们丢回去了。」

「诶？！」

「真是，果然还嫩着呢！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抛下监国任务不管跑到这种地方来，还让两个妹妹担心地追到这儿，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啊，那两个死小鬼！」虽然是笑着说完的，但总感觉比严肃的时候更恐怖，以及……

「……那个征十郎君……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说我呢……」黑子莫名地打了个冷颤，赤司连忙脱下外套给自己的妻子披上。

「怎么可能呢，千错万错也不可能是哲也的错。」笑的反而更加爽朗了，眼下之意便是哲也虽然没错，但别人就有罪了。

没有看住黑子哲也，让他身赴险境的重罪。

对不起了孩子们……母后也保不住你们了……见识过赤司恐怖的黑子爽快地决定明哲保身，况且，能给孩子们起到一个很好的锻炼效果。

毕竟他们不是当年的孩子了。

 

拉着黑子的手走到门口，战火声已经停歇，阳光穿透过硝烟和废墟照射到两人身上，仿若重生。

望着不远处在风中飞舞的帝国军军旗和整齐划一有条不紊地在执行战后处理的军人们，黑子紧紧握住赤司的手，另一只手摩挲着挂在颈间的蔷薇挂坠，轻轻地说道，「征十郎君，这辈子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赤司转过头，看着这张清秀的脸上所洋溢的祥和的笑容，心中对他的深情柔细绵长。他深信，即便斗转星移，他都会依然爱着眼前这个水蓝色仿若透明的人儿，不离不弃。

「说什么呢哲也，不止这辈子吧。」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说着，赤司执起黑子戴着戒指的手，低头细细亲吻着波光流转的银色戒指，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哲也，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漫长的岁月，再也不会孤单。 

【END】

至此，三篇番外全部投放完毕~~（至于花 · 魁的番外神马的我才不知道呢XDD）谢谢各位一路来对蝎子的支持~~咱们新文见吧~~（老实说…《红与黑》什么时候正式填坑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