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花 · 魁

【魁之章·十二】

 

「失败了？」

「是的，令尊半路中杀出，把人带走了，现在生死未卜。」

「迅速找出那人现在的位置，即便是尸体也要确信那个人已经死了，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死人永远是最令人安心的。」

「是。」

 

 

鼻尖传来淡淡好闻的香气。

和征十郎君身上的味道一样呢。

昏迷中渐渐恢复意识的黑子这么想着，自然地。

等等……

脑子逐渐清醒的黑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怎么还活着。

明明自己在那个时候……

 

【到此为止了。】

空气中凛然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闷响划空而过，黑子反应不及，中弹倒地。

【我放任你在外面玩的太久了，哲也。】

赤司从黑暗中走出，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是时候该让你明白忤逆我的下场该如何了。】

 

意识到这里便中断了，场景定格在最后赤司拿着枪指着他的那个动作。

然后再恢复意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了。

除了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醒了的话，就把眼睛睁开。」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耳膜。

黑子勉强收起怠惰的情绪，努力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和眼球，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是赤司家宅邸。

虽然这间房间黑子从来没待过，四周也没有窗户昏暗一片，但直觉可以告诉他，他被赤司给带回来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长时间缺水导致的声音干哑生涩，连黑子自己都不忍听下去，赤司听罢微微蹙了蹙眉头，便伸手拿过一边的水杯，升到黑子面前。

因为他是坐着绑在一张椅子上，看得出赤司并没有那么好的心情特意喂他喝水，黑子也只有勉强自己伸长了脖子。

喝得太急，再加上赤司的举止有些随意，不少水溢出灌入口鼻，令黑子一下子呛着咳嗽连连。

 

「本来是想杀了你的。」丝毫不在意黑子狼狈的举止，赤司把水杯放下。「胆敢背叛我的家伙可从来没有活到第二天的特例。」

「那为什么……」

「你还有用，所以让你活得稍微久了点。」赤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金红色眼瞳中对他的厌恶毫不掩饰。「放心，等一切结束了你痛快送你上路，算是我们曾经主仆一场。」

「呵呵……」原来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啊，黑子心想。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说着垂下头，不再言语。

赤司见状，也不再多言，留下一句“会有专人照顾你”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四周昏暗的灯光随着赤司离开而熄灭，环境重新归回黑暗，只剩下墙角四周的监视器，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有事？」赤司走到会客厅时，看见包括实渕在内的奇迹几人都在，微微蹙了蹙眉，也没表示多大的反感，径直走向属于自己的沙发，坐下，拿起茶几前摆放着的报纸阅读。期间，除了刚进门时，便再也没看过其他人一眼。

「喂，赤司，你真的把哲杀了？！」青峰抱臂看着他，也不理会一边黄濑和桃井对他拼命使眼色。绿间虽然对此表示出不悦，但也看向赤司希望对方把话说明白，紫原还是一如既往地啃着美味棒，实渕玲央则站在门边，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是啊，杀了，我亲自动的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荣幸了。」赤司并不抬头，一边说着，一边翻过一页。

「遗体呢？」

「我安排人处理掉了。」

「尸检都不需要？」绿间疑惑，毕竟是杀掉了一个他们内部的人，而且又是个疑点重重的人，临床鉴定怎么都是需要的吧？

「怎么？真太郎？你质疑我的决定？」赤司终于放下报纸，冷冷地看着对方，绿间没来由地一阵发冷。

「不敢，只是作为医生我认为有必要要走一下常规流程的说。」

停顿了一会儿，赤司又把头低下，继续看着报纸。

「这回是个特例，不需要了，这是我的命令。」

「……我知道了。」

 

「少主。」实渕走到赤司身边微微俯身，刚才他所站的门口此刻多了一名执事，显然是来传话的。

「刚刚老爷派人来传话，他马上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玲央，去准备晚餐，你们几个也在这里一起吃了吧。」说得当然是在场的几个人。

 

明明语调没有起伏，口气也算是温和，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胆敢拒绝。

赤司的话语对他们来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无法反抗，连青峰也只是恼怒地碎了一声。

 

「总觉得赤司君有点不太一样了。」去餐厅的路上，桃井小声地对走在一边的黄濑说着，并不时关注着脸已经黑到快看不见的某人。

「小桃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黄濑惊喜地回答，本来他以为这样的违和感只是他的错觉。

「是啊……赤司君还是我们那个认识的赤司君没错……只是……」桃井眯着眼略带疑惑地望着走在最前面的人，「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闷，期间也就赤司会长开口询问在座几人一些平日生活上的问题，毕竟奇迹那群人是和赤司从小时候就认识的，赤司会长作为一家之主对他们做些简单的嘘寒问暖在礼节上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个氛围就苦了几个平时就无拘无束惯了的人，碍于赤司家两个冰山脸的颜面，也为了自己的小命就只能忍耐了。

 

「对了征十郎，」就在众人吃完之后打算离席的当口，赤司的父亲忽然开口，「那天那个少年呢？怎么没看见他？」走在前面的几人虽说没有停下脚步，但都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竖起了耳朵。

「父亲，他在几天前出事故逝世了。」赤司微微侧过头，说得轻描淡写。

「是么……真是可惜了啊……那个年轻人很有才华……」赤司会长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有时间的话，去慰问他的父母，顺便到他墓上祭拜一下吧，算上我的份。」

「是，父亲。」

「我会准备好丰厚的祭品的。」

 

 

「……这样，他就是这么说的。」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向黑子重新叙述了遍赤司的回答，不同的是，语气中多了点讽刺。

黑子听完，嘴角略带苦涩地勾起，不过因为低垂着头，而看不见表情。

「所以，作为他的父亲，怎么说也得让这个谎完满地圆下去，你说是吧？黑子哲也。」靠在一边墙壁上看着被自己心腹拿枪抵着头的黑子，冰冷的眼神中满是嘲弄和不屑。

「所以，请你上路吧。」

 

枪声响起，

但倒下的，却不是黑子，而是要对黑子实行死刑的侩子手。

 

赤司会长吃惊的表情在此刻看来却是狰狞万分，他愤怒地望向枪声来源，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上半身遮蔽在阴影中，但嗓音，却是那个熟悉但如今听来分外陌生的声音。

 

「是该上路了，不过不是哲也，而是你。」

 

是赤司征十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