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花 · 魁

【魁之章·十一】

 

【但是啊，没有美人的江山，只会更加无趣，那样的江山，留着还做什么呢？】

是谁在说话……

赤司征十郎皱着眉头。

他什么都看不见，茫茫的黑暗中，只能听见声音。

是谁……

【Tetsuya……我们不是约好了……】

谁……

【要永远在一起啊……】

这个声音……

是我？？

 

那么……你又是谁？

 

他这么问着，但唯一的光亮来源那里站着的人，始终没有回头。

 

【你都不记得了吗？】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轻轻浅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赤司诧异地抬头看过去，那个人正微微侧过头，长长的刘海遮着半张脸看不真切，但是，薄薄的唇角，却在微笑。

 

【快想起来吧……让他等了那么久……】

谁……

 

赤司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但他害怕，他不敢确认。

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此刻面对眼前这个一身华丽和服的人竟然会有心颤的感觉。

 

【是吧？Seijuro？】

那人彻底回过头，温和淡然的笑容令赤司有些窒息。

在梦里百转千绕了多回，此刻他终于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苦涩的音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赤司头一回觉得要发出这三个音节竟然如此困难。

 

Tetsuya……

是哲也吗？

 

那人却摇了摇头，头上的水玉兰花闪烁夺目。

【我不是你的哲也……你也不是我的清十郎……】那人伸出一双玉手，指着赤司身后。

【那边才是你的归宿，你的哲也，在那里。】

 

赤司顺着他的指向回过头，看见黑子哲也正站在那里，悲伤地望着他，莹莹水波中，竟渺然无一物。

【再见了，征十郎君。】他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等等！哲也！

赤司翻身想追上去。

 

【快点去吧，赤司征十郎。】

忽然另一个熟悉到令他产生幻觉的声音回荡在了耳畔，回过头，看见那个酷似黑子哲也的人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站着一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握着对方的手，傲然地注视着他。

 

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

【快点去，你不应该是这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男人。】酷似赤司征十郎的男子抬起了高傲的下巴，金红色妖异的眼中满是不容驳斥的威严。

【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去夺过来，这样的力量，你还是有的吧？】

 

呵……

仿佛被人打醒了一般，赤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我还不至于被你这种人教训。

再度抬眼，那个迷茫的赤司征十郎早已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依然是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帝王。

 

任何人胆敢觊觎属于我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寂静的小巷内，一场搏命的战斗正在上演。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鲜血在自己眼前飞溅了，而且是自己的血。

黑子狼狈地躲过又一波攻击，顺势一个翻滚躲入一边堆放杂物的阴影里，喘着粗气。

微微侧头望去，暴君逆着光站在深幽的巷口，歪着头舔着军刀上的血，笑得一脸邪气。

正面对战，他压根不是青峰大辉的对手。

更何况，相处了那么久的时日，他的无存在感在拥有野性直觉的暴君面前早已无效，从而闭着眼都能知晓他的方位。

 

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青峰君。

黑子粗糙地包扎了几处较严重的伤口，抬手擦了擦眼，把糊在眼睛上的血拭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水蓝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似是在寻找可逃生的路。

在暴君的追杀下。

 

「别藏了哲，你应该很清楚。」青峰站着不动，低声对着巷子里说着，「你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你的那些挣扎在我眼里全都是无用功。」

「那可不一定，青峰君，」黑子回答，「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试图找出来。」

黑子抬眼看着青峰正缓慢朝他这里走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

「能够从暴君这里逃脱的方法。」

 

致命的刀刃再次破空而来，黑子这回没有躲藏，而是硬生生地迎了上去。

情况的忽然变化令青峰措手不及，他已经来不及收走力道，只能任由锋利的刀这么直直地刺下去。

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从来都是选择避让的黑子，没想到在面对暴君的压制时竟然选择强硬的攻上，随后双手迅速一合，空手入白刃轻松卡住了军刀。

趁着青峰发愣的当口，黑子顺势双手一扭，夺下军刀朝对方直挥过去。

饶是青峰再怎么敏捷，突如其来的几次意料之外的举动也令他反应出现了少有的迟钝。

很不幸地，刀锋划过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青峰暗叹，如果他躲得再晚点，这道伤恐怕就不止是这样了。

 

而黑子，也在对方躲避挥刀丧失平衡之时，利落地冲了出去，单人的巷战对他而言尤为不利，他必须跑到人多眼杂的地方去，才能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

「啧，还真麻烦了。」意识到黑子意图的青峰转身飞奔而去，耳机里忽然传来绿间不冷不热的嘲讽。

「没想到你亲自出马还能让他溜了。」

「啊？绿间你尽在那里说风凉话，你有本事的话你干嘛不上啊？」青峰不爽地反推回去。

「哼，别犯傻了，狙击手从来就不是正面强攻类型的说，他们永远擅长藏匿在敌人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击毙命的说。」

「是是，那我们优秀的狙击手有没有从黑暗中捕捉到敌人的背后呢？」青峰一边跑一边说着。

「看来黑子相当谨慎，」绿间透过夜视瞄准镜好不容易捕捉到了黑子的动向，但很快一眨眼又在人群里消失了踪迹。「本来就低的存在感外加人群的掩护，要逮到他还真不容易。」

「那刚才我和他对峙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动手呢？！」

「青峰……你的大脑该回炉了……」绿间摇了摇头，不顾耳机里青峰嘈杂的不满声，按下了切断联络的按钮，然后低头继续在人群中寻找黑子。

毕竟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在这样的人群中跑动，就算不易发觉也很容易引起周围人的骚动。

 

在搜寻无果后，绿间放弃般地刚想通知赤司行动虽然成功但又一次让黑子逃掉的消息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名称，按下了接听键。

「收枪吧真太郎。」电话那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明显比以往更加得冷。

连绿间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犹豫地问，「赤司？」

 

「可以结束了真太郎。」赤司说着，右手拿着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已经解决了。」

他的背后，离热闹的人行道不远的街区转角内，黑子倒在了血泊中，了无生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