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花 · 魁

【魁之章·九】

 

温润微凉的触感通过掌心刺激着赤司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眼前的黑子哲也，他很陌生，却也很熟悉。

 

看着对方略微激动的表情，明显不是装的，赤司踌躇了下，开口，「哲也……你没事了吗？」

「嗯，让您担心了，真是对不起。」黑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把眼泪擦干。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上的诡异，在赤司眼里，现在的黑子完全是一个拥有良好教养又不做作的仪态，仿佛贵族出身。

「哲也，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清十郎，我都想起来了，我们的前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颗水玉兰花……」

「前世？……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赤司皱着眉停顿了下，「说梦话没睡醒呢？」

「诶？……清十郎君……这个玩笑可不太好……是我啊……哲哉啊……这个名字可是你起得，难道你忘了？」

「不好意思，据我所知你的名字的确是叫黑子哲也，但似乎，这个名字应该是你的生养父母所起。」赤司面露着疑惑的神色，看着黑子的眼神在瞟到放在一边的证件上自己的名字时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似乎是震惊，但又痛苦。

「……不对……不对……的确这个是我现世的名字！就像赤司征十郎是你现在的名字，但你在前世还有别的名字啊！你真的……」看着赤司依然疑惑但明显开始带着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后，黑子绝望地放下手，攥紧，「还没想起来吗？」

「你或许是太累了，黑子，」赤司说着站起来，「昨天那么晚就把你带来这里的确是我的疏忽，你现在这里好好休息，晚点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去的。」说着，在扶着黑子重新躺回去之后，赤司离开了医务室。

 

「怎么会这样……」黑子痛苦地逼上水蓝色的眼，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划下，「你没有想起来吗……」

 

 

「千寻。」赤司找到黛千寻的办公室。

「少主？」对方对于他的到来感到很诧异，「你怎么会来这里？黑子呢？」

「……醒了……」赤司低低叹了口气，然后在想着什么。

黛千寻看赤司的样子似乎有心事，「怎么了？是不是黑子那里有什么不对？」

「不……人应该没什么事……只是……」赤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是他头一次遇到的问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了。」

「比如？」

「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占据了哲也的身体和记忆，说着我完全理解不了的话，还说……什么前世……」

「那恭喜少主，黑子哲也说不定真是你的有缘人。」黛千寻忽然接口。

「千寻，是不是调查有进展了？」赤司很快从黛的口中察觉了什么。

「是的。」黛说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运作着，「玲央刚刚发来的消息，这次多亏了有奇迹的帮忙，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有关这个地方的古书记载，不过因为实在太过古老再加上人家居民没什么保护意识，大部分都已损毁。」

赤司走过去，眼睛盯着屏幕上出现的古书扫描后处理的图样，仔细看着。

「据记载这里的这座神社是平安时期藤原家的某位贵人注资建造的，供奉的似乎是当时一名被剥夺了皇籍的皇子。」

「如果是被剥夺了皇籍的话，那皇城里就应该找不到记录了。」赤司揉了揉眉心。

「是的，不过那位贵人似乎是这位皇子很重要的人，所以为了不忘记他就建造了这座神社。」

「但这跟那朵兰花有何关系？」赤司直接点破重点。

「这就是这里离奇的地方了，」黛一边翻着图像，一边说着，「据说那位皇子在当时曾经和一名花魁私交甚好，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包养关系吧。」

「情人吗……」

「恐怕不止，毕竟那个时代，花魁等级的艺伎堪比名门之后的千金，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包养的。而这朵兰花簪，可能就是那位艺伎的东西。」

「艺伎的兰花簪，供奉在皇子的神社里？」赤司抵着下巴，看着发亮的屏幕，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思考。

「所以我大胆推测，他们两个恐怕不单单只是情人关系这么简单。」黛回头看着赤司，等着对方的下文。

「那关于这两人的后续，有没有记载？」

黛千寻摇了摇头，表示古书到这里就断了。

「想办法继续从别的方向调查，千寻。」赤司也不多勉强，只是下令让对方继续追查下去。

皇子的神社和花魁的发簪……吗……

赤司的嘴角忽然弯了一个弧度。

看来似乎是很有趣的一个故事啊……

 

然后，你和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哲也……

 

 

然而等赤司再看见黑子的时候，虽然给人的感觉是恢复正常了，但是，却比以前更冷了。

「你好哲也。」赤司也没多想，如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你好赤司君。」冷冷淡淡的语气，和平时一样，但潜意识里，赤司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这回的任务。」说着，把一封信递交了过去，黑子拿起，拆开，面无表情地读完，然后销毁。

动作一气呵成，如同以往一般，但是却让赤司的心头深深地，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那我去了，请静候好消息。」说着，黑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敦，这回的人比较棘手，以防万一，你也跟去。」赤司按下内线通话，冷声吩咐。

「嗯……没问题……」通话里传来一如既往懒洋洋的语调。

 

 

但是不知道为何，赤司一整晚内心都七上八下得烦躁不安，实在了无睡意的他起身从卧室的酒柜中随意取出一瓶，随意倒了点便猛地灌下，希望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

但，事与愿违。

内线通讯器忽然叫了起来，赤司的眼皮一跳。

这个时候过来只能说明有突发状况了。

他迅速走到床边，拿起通讯器挂在耳朵上，「是我，什么事？」

「赤司！黑子叛变了！」绿间焦躁的声音从那头响起。

赤司握着玻璃杯的手瞬间捏紧，骨头都发出咔咔的响声，「怎么回事？」

「这也真是我想问的说！黑子他在完成任务后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干掉了的说！无论敌我！」

「敦呢？我让他跟去了。」赤司赶紧询问着奇迹成员的情况。

「他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恐怕黑子也知道他是打不过魔王所以趁机溜了的说。」绿间的声音十分急促，背景音还有些嘈杂，显然是在外面。

「立刻让敦来见我！我要仔细问问。」赤司说着，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狠戾与决绝。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木吉陪他过来的说。」

「辛苦了，真太郎，有事再联络。」说着，赤司挂断了电话。

 

房间又归于平静。

哲也……

现在赤司的脑袋里全被这几个音节的字占得满满的。

深深地吸气，再吐出，绕是赤司也不能对这件事因为和黑子有关而故意纵容，更别说是叛变。

哲也……你到底想做什么……

满腔的怒火正在身体内肆意冲撞而无法发泄，赤司活到现在遇见的叛徒无数，但头一次竟然会有一种想把对方扒皮抽筋都不解恨的痛楚。

「黑子……哲也……」

啪得一声，手中的玻璃杯因承受不了压力而应声碎裂，尖锐锋利的边缘深深扎进赤司的手，但他毫不自知，仍然把手越捏越紧。

「你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如果那么想死，我很乐意成全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