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花 · 魁

【魁之章·四】

 

「真是抱歉呢，让你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特意来一次。」一名中年妇人正弯腰对着黑子道歉。

「不，没事，最近我正好空了，也想着过来看看孩子们呢，您的电话打得正巧。」黑子连忙摆手，然后随着妇人往屋子里走。

「因为黑子君你很久没来了，所以那些孩子们都很想念你呢。」

「我也是啊。」温和地笑了笑，黑子就顺着对方的指引，走进了孩子们常待着的玩具屋。

 

这里是福利院，收容着很多的小孩，有些是被父母丢弃的，有些则是因为父母太忙无暇照顾而暂时寄托在这里的。而黑子也会在写作之余跑来这里当几天义工。

他很喜欢孩子，也常和朋友说，只要看着孩子们的笑容，他就会感到无上的幸福。

仿佛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对此，朋友们包括大学时的学长在内，都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那还不简单，黑子你赶紧找个老婆就行了。】

对此黑子也只是笑笑应付了过去。

然后话题就很自然地从赶紧结婚生子转移到了几个有家室的学长间互相抱怨照顾孩子是件超级麻烦的事，尤其是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

【不过，如果是黑子君的话应该会很轻松吧？】

【对啊对啊，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呢，无论怎么哭闹的孩子只要一转到他手里立刻就安静了。】

【真是不可思议呢。】

其实不只是孩子，凡是熟知他的人都感同身受。

只要待在黑子身边，就会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原本焦躁的心情，也会渐渐平复。

【难不成这就是存在感稀薄的优点？】

黑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他明白，他天生和吵闹、热情之类的词无缘。

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被麻烦的人找上，这算是事物的两面性吧，有不好的地方，相对的，也会有别的好处来弥补。

 

但偏偏这样的特点，现在被最麻烦的人给找上了。

这算是物极必反吗？黑子的脑袋里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但马上就被否决了。

怎么可能，那是自己找上门惹出的麻烦，人家只不过是顺藤摸瓜再找过来罢了。

一想到此，黑子不住地叹气。

 

「黑子老师……你不高兴吗？」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黑子忙回过神，才发现在陪孩子们玩的自己不知不觉走了神，现在都一个个地盯着自己，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担忧。

看看，自己的不对劲连孩子们都注意了。

黑子连忙收拾了下表情，笑着回答，「没有哦，只不过老师刚才想到了些别的事，有些走神了，对不起啊。」

说着，站起来对着周围的孩子喊着，「今天天气不错，老师带你们到外面玩吧。」

孩子们的热情响应自然是令黑子的心情大好，犹如屋外碧空如洗，扫清了一切阴霾。

 

福利院外的草坪上，一大N小来来回回的身影，孩子们嬉闹的笑声成了福利院久违的一道风景。明明不过两周的养伤时间，但黑子总觉得距离上一次陪孩子们玩耍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而一边在孩子之间奔波一边又要照看着所有的孩子别离开自己太远，忙碌的黑子自然就不会注意到福利院外的街对面，停着一辆艳红的布加迪威龙，以及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这一边的赤司。

 

望着不远处在忙着照顾一群小屁孩而不可开交的水色身影，赤司征十郎单手托着下颚支在跑车的车门上，太阳镜后金红色的瞳若有所思，仿佛在看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又像是在看一个相濡以沫多年的爱人，眼中隐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一时无法理清。

晚上连续的梦令他有些恍惚，无论他怎么靠近，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和黑子有着一样的长相。

再联想起当晚Shadow所说的话，或许在那颗水玉兰花的背后，真有世人所不知道的隐情。

 

思索间，一颗皮球咕噜噜地滚到了自己车子旁，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孩子一脚踢得太重直接把球踢了出来，忙跑着去捡，结果被黑子拦下，自己跑了过来。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场景，赤司的心里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欣喜，打开门，走下车，把皮球拿了起来。

「给。」说着，把球递了过去。

「啊……」或许戴着一副太阳镜的关系，黑子在迎上来的那一瞬间还真没认出对方，直到走到身前，看着那只递在自己面前的球和那墨镜之后熟悉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赤司君……」

对此，赤司只是报以微微一笑，「我不能来吗？」

「不，不是……只是……」黑子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低着头，有些局促。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是赤司征十郎，是和自己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看出了对方的不安，赤司倒也无所谓，把球塞进对方手里，「没事，我只是出来兜风恰巧经过。」

接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只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出口了。

「黑子君你有空吗？陪我走一趟吧。」

 

「诶？」黑子顿时大脑当机立在那里，这个少爷又打算做什么？协议破裂？打算抓他去警局？

「别紧张，只是希望你能陪我兜兜风，如你所见，我今天就一个人。」说出去的话当然是收不回来了，赤司也就多费了些口舌解释了下。

 

黑子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并不祈祷自己的能力能够看穿眼前这个人的心理活动，但也思忖着对方应该不会是个出尔反尔的主，也就点头同意了。

匆匆地和福利院的人交接了下后，黑子便上了赤司的跑车。

一袭红影便绝尘而去。

 

 

跑车在昏暗的山洞隧道内奔驰而过，昏黄的灯光如滚轮一般一次又一次从两人面前拂过，车内的氛围异常诡异安静，黑子偷偷瞄了眼认真开车的赤司，也想不出能说什么，一路保持着沉默。

直到艳红的布加迪威龙冲出隧道的那一刹那，宽阔的视野令黑子也不禁睁大了眼。

闪烁着金黄色的沙滩，空中肆意飞翔的海鸥，波光粼粼的碧海浪花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岸边，仿佛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天涯海角，一切的一切都是大自然赠予的美妙杰作，令黑子移不开眼。

 

黑子脸上惊讶欣喜的表情自然没有逃开赤司的眼，他嘴角微微上翘，然后按下了一个按钮。

敞篷式的跑车渐渐地收起了车顶，凉爽略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拂过，吹乱了一头水色的秀发，也吹乱了某个人的心。

感觉很久没有如此惬意舒适的黑子迎着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舒服……」

「这里是我名下的一处私人海滩，我有的时候会来这里看看，权当散步。」赤司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跑车停靠在堤岸边。

「那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黑子不解。

「如果我说是一时心血来潮，黑子君你会不会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赤司靠着大堤，金红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大海，并没有看他。

黑子点了点头，「是有点。」

赤司听罢低低地笑了，「原来我在黑子君的心目中已经是什么事都要算计的人了啊。」

黑子皱了皱眉，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就是“难道不是吗？”

赤司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氛围忽然安静了下来，除了绵延不绝的波涛声和海鸥的叫声回荡在这片天空下。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黑子，只能抬头看着那些在天上成群飞舞的海鸥们，忽然觉得它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鸟儿，能够同时拥抱大海和蓝天。

 

正这么感叹着，忽然被一个人用力从一边拽了过来，紧紧地困在大堤和那个人之间。

「你在干什么？」抬起眼，但很快移走了视线，那双妖异的异色眸离自己太近，他怕看久了灵魂会被一起吸走。

「很漂亮的眼睛。」赤司并不介意黑子游走般不安的目光，直直地欣赏着，「第一次和你面对面时我就注意到了，你有一双如晴空般清澈的眼，」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黑子的眼睑，略带着薄茧的指腹下能感受到睫毛细微的颤抖，「但实在没想到拥有这么一双眼的人，却是个小偷。」

「但也从来不干丧尽天良的事。」黑子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如果赤司君带我来这里只是单纯为了调戏，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呵呵，黑子哲也，别把所有的事都看得那么肤浅，每个人所做的事，他的背后都有一定的深意，即便只是很无心的一个小动作，也能出卖这个人的家庭环境，大学选修心理学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黑子眼中尽是讶然，「你调查我？」话一出口随即又后悔了，也对，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赤司财团的继承人，要不要调查他还需要当事人的认同吗？

 

赤司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手，把双臂搁在护栏上。

「你究竟是谁？」

「啊？」

「我总觉得，我们似乎不是头一次见。」赤司眯起眼，鎏金色的瞳孔此时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看得黑子一阵恍惚，似乎曾几何时，也见过那么美的金色。

「我这段时间一直重复在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有个人，似乎是你。」

「那还真是痴人说梦，」黑子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回应着，「如果我遇见别人也说做梦梦到那个人，那所有人都会以为我疯了。」

「呵呵，的确，」赤司略微后退了一步，「但是不是你，时间会证明一切，前段时间我的提案想得如何了？」

「……」黑子白了他一眼，「还没，说实话这提案让我非常困扰。」

「哦？愿闻其详。」赤司似乎也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挑了挑眉。

「我并不想脱离现在安逸的生活，老实说偷盗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而且那些珍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是专属于哪个人的……」

「这点你放心，说是说加入，但平时你依然可以拥有自由的时间做你喜爱的事，只是在关键时刻需要你的时候赶来就好。」

「……赤司君，请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一定给你答复。」黑子想了想，回答道。

「也好，慎重考虑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式，我期待三天后你的回答。」赤司点了点头，也不为难。

「那这样的话我先回去了。」黑子说着，打算离开。

「不需要我送你吗？」赤司问，这里离黑子家还是有点距离的。

黑子回身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用了，这里风景很好，我想再走走，到公路上打车就行了。」说完，对着赤司认真地鞠了一躬，「感谢赤司君邀请我来这里，我喜欢。」

赤司笑着靠在护栏上，抱着双臂，「如果黑子君你喜欢，以后可以随时来。」

「谢谢。」说罢，便转身离去。

 

「令我痴迷的罪过，你恐怕承受不起，怪盗Shadow。」

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