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花 · 魁

【魁之章·一】

 

这并不是黑子第一次的行动，可以说是他诸多的偷盗行为中极为普通的一次。

只不过这回他挑选的对手，比较难缠。

外面是人山人海的警力，而内部，却一个人都没有，别说守卫了，连红外线报警装置都没有启动，除了和平时一样在工作的监视摄像机，和极其普通的报警器。

面对这种情况，黑子习惯性地眯起了眼。

打算放空内部来个瓮中捉鳖吗？

 

嘴角微弯，有趣。

在从他开始偷盗的生涯中，遇到不少情况都是这样，所以对于这一套，说他看腻了也不为过。

但今天，

这个对手却摆出了这种阵型，令他心里有些讶异。

他在行动前调查过那个男人，赤司征十郎。

从商界对他的评价和各界的讨论中，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一个非常聪明又谨慎的胜利者。

胜利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般自由顺畅，但也如此，为了得到胜利，他可以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

再加上优秀的外貌和良好的家世，是个充满蛊惑力又危险的男人。

 

深呼吸一口气，黑子决定把目前的情况确认为最高级别，即前路充满未知的危险，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下警惕，小心应对的意思。

黑暗的环境中，身形如鬼魅，左闪右避，绕过重重机关，专挑监视器刁钻的四角，朝着心中那默念了千万遍的目的地而去。

 

「这个Shadow，还真是不简单呢。」实渕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就单论隐秘行动能力而言，恐怕比黛还要出色。」

「真是难得会从你的口中听到夸赞别人的话。」赤司淡淡地回复。

「这是说得什么话啊小征~好男人我可是从来不会吝啬夸赞的~」

「Shadow的官方性别不明啊，万一是女人呢？」

「那副身形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怎么也不是女人能假扮的模样，标准的男儿身啊。」

赤司嘴角一弯，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还真有自信。」手熟练地一拉枪，子弹上膛。

「那是，没这个实力和自信，我还能在小征身边工作嘛？」蹲在不远处高楼楼顶的实渕嘴里虽然一边和主人开着玩笑，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狙击枪上附带红外夜视仪的光学瞄准镜。

虽然左串右跳外加卡死角令实渕非常不爽，但也不得不称赞下对方是这方面的老手，处理这类似的情况非常老练。

 

「不过这回真是遇到对手了小征，」实渕一改调笑的口气，「恐怕“神射手”在也没办法狙击他。」

神射手是赤司在黑道的麾下，是最强的佣兵集团奇迹世代的一员，擅长朝远距离狙击，可以说没有什么猎物是他射杀不了的天才狙击手。

不过今次因为对付的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偷，所以赤司也就没多放在心上，并没有令奇迹全员出动，只安排了“暴君”在现场等候猎物，让实渕在一旁策应。

 

看来是失算了啊……

赤司在秘密通道口思索，能让实渕夸赞的人真的不多，更别说放弃之类的话。

 

Shadow吗？微微眯起眼，看起来得好好会会这个人了。

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赤司下了决心，命令待机的暴君活捉猎物。

对方虽然有些讶异，但在不耐烦地碎了一声后，把枪中的实弹改为了麻醉弹。

 

那就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我上这份心吧，Shadow。

在最后一次部署确认后，赤司也已就位。

 

 

四周安静得非常诡异，黑子不禁寒毛根根竖起，他本能在告诉他，不妙，情况非常不妙。

在黑暗中，仿佛有种自己被敌人当做猎物，在死前挣扎玩弄的感觉。

微微咬牙，冷汗流下，但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后退了。

那朵兰花，就在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

现在的他非常清楚，他跟这件宝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光看着他，就有种如同被人温柔包容的错觉，心里莫名冒出既悲伤又温暖的情感，令他情不自禁地，想更靠近它。

 

【君子如兰，吾心若玉。】

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令黑子不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是谁……

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Tetsuya……】

又来了，黑子不禁捂住自己的耳朵，伴随着声声呼唤，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谁在叫我？！

 

转眼间，在黑子为脑海中的声音分神痛苦时，一道渺小的黑影，已悄然欺上。

灵敏的预感令他瞬间就从混乱的状态中察觉了危机降临，看也没看一眼，强制自己的身体低身翻滚闪避，但无奈还是慢了一步，麻醉弹从大腿处擦过。

 

「哦……」虽然只是擦过，但黑子的行动令暴君倍感意外，收起枪，一边行动一边按下耳边的通讯器。

「喂，赤司，只要不打死其余随我便对吧？」

「啊……」耳机内赤司冰冷的声音传来，「别打残了。」

暴君压身瞬时侵袭而去。

 

刚才的那一幕，赤司也尽收眼底。

眼底泛着冷冷的寒光，一来是对从未失手过的暴君失误而不满，另一个则恼怒自己对此等人物为何会放任到现在而毫不自知。

的确如实渕所言，看起来非常脆弱，如果真正面强上，恐怕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但那种动作的隐秘性，灵敏性外加朝低的存在感，以及强大的危机感知能力和行动预测，仿佛是天生为暗杀而活。

 

是一个天生作为影子而存活的人。

「呵呵，Shadow么？还真是人如其名……」眼底的一切尽收，抱着双臂随意靠在角落一侧，看着无知又可怜的小偷被暴君对峙。虽然对方处于下风，但并不弱势。

「真有趣……」

 

但黑子这边可是一点都不有趣。

先前的一枚麻醉弹，虽然擦过，但麻药还是有小许通过伤口侵入身体，虽然量少，但很明显身体开始迟钝。

然后再是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如黑豹一般凶狠袭击自己的人，并不是等闲之辈。

再激烈的交锋中，黑子多处受创，但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只是肉搏，并没动用任何武器，就像刚才的麻醉弹。

为此，黑子心里有了个大胆的假设，对方没有要他命的打算，估计，只是为了活捉自己。

 

怎么能那么简单就被你们捉住呢……

蓝色的眼飘向一边，调暗的展示灯下，历经沧桑的水玉兰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包围在一片朦胧之中。

就差一点！

虽是懊悔，但黑子也明白如今的困境，心下叹气，看来这次是不可能拿到了……

随即他也不多作留恋，深吸一口气，然后……

赤司和暴君都对眼前的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Shadow竟然堂而皇之地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大辉！那边的通风口！」赤司的天帝之眼随即发现了彻底压下存在感的黑子身影，但无奈对方的动作更快一步，就在青峰赶到的前一秒，奋然跃入。

「可恶！」青峰大为光火地一拳砸在通风口的边上，力道大得令框都变了形。

赤司走过来看了眼，这个通风口他进去或许还勉强，但青峰是不可能了。

「大辉，去和凉太堵在可能的几个通风口处，我让玲央也盯着。」赤司飞快地下达指示。

「赤司你呢？」

头指了指通风口，「我去追他。」

 

 

通风口虽然狭小，但并不是难以通行，黑子在管道内小心翼翼但又快速爬行着。

麻醉药的效果开始越来越强，受伤的那部分已经几乎麻痹得毫无知觉，只是凭着感觉运动着。

 

只是擦过就有如此威力，如果被射中真是不堪设想。

黑子侥幸万分。

但很快，令他惊恐的声音从后面不远处传来。

有人追来了！

黑子第一反应便是加快行进速度，一边头脑飞快地思索。

应该不是刚才那个男人的，那体格是无法进入这种管道，那也就是说……

有同伙。

 

还真是出师不利呢。

一想到没有到手的宝物，心里一阵不甘的叹息，恐怕也是第一次失手吧……

也怪自己太仓促了，毕竟那只是莫须有的感觉，就算真拿到也不一定代表着肯定能想起什么……

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

 

啊……好想喝香草奶昔……

当然，如果能出去的话。黑子这么想着。

 

很快便到了尽头，虽然有些不利索，但还是非常迅速地爬了出来，扫视了下，是位处三楼的某个大型公共休闲区。

并没有谁在，但不代表等会没有，何况后面追击的声音越来越近。

容不得多想，一个翻身，黑子迅速滚到了一边柱子的阴影后，靠坐在那里，打算静观其变……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没想到他在翻身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划破空气的响声，寂静，但又致命。

随即，身形踉跄了一下，翻滚的过程异常狼狈。

腿上的剧痛告诉自己，他中弹了，而且射伤他的人，正是从后面追来的。

 

真是好快。

黑子容不得多犹豫，撕下衣服的下摆，把伤口部位暂且包扎一下。随后，他微微探头，和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了一名一头红发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消音手枪，从通风口慢慢爬出。

看见那人的脸时，黑子倒吸了一口气。

 

是赤司征十郎。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赤司集团继承人，竟然会亲自来追击他。

可见那枚水玉兰花对赤司家族来说有多重要。起码在黑子看来，是这样的。

 

还真是惹到了不得了的人了啊，黑子苦笑，其实在这次行动前，他有过犹豫，因为赤司征十郎的异色瞳，和他梦里看见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踌躇过，该不该踏出这一步。

「被我打伤了还不打算出来吗？」缓步往前走的人表情一脸得轻松从容，眼神中是不容否决的王者威严，他看见了地上的血迹，以及消失的方向，大致明白对方藏身何处，但他依然打算引他自己出来。

「再不出来的话，那我可就真下杀手了。」赤司换了个姿势，「要知道，要从世界上消灭掉一只蚂蚁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也不会有人察觉。」

 

看来这个大少爷是真和自己杠上了，黑子叹气。

这是他的第一次失手，黑子利用自己低微的存在感完美地隐入黑暗中，同时，也不忘仔细地观察着那站在场地中央令他头一次陷入困境的人，心里暗叹，如果能迅速逃脱的话，那篇他一直存放在电脑里因为一直没有灵感而没有写下去的小说最终章，还是别拖稿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赤司家的继承人。」

 

清清淡淡的声线从一侧传来，赤司转头看向他早已知的放向，但并没有走过去，他总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从你打算盗我宝物之时，就跟我结仇了。」他挑了挑眉，想看看这个神出鬼没的怪盗在被自己逼入绝境后，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黑子说，「还有，你真认为那朵水玉兰花，是你们赤司家的东西吗？」

赤司立刻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你说什么？」

那边忽然沉静了下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赤司疾步走过去，绕道柱子后，却发现现场除了留下一些血迹外，什么人都没有，除了落地窗上，有个大开的通气小窗。

赤司望出去，下面是树林，恐怕人是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了。

 

还真是大胆。

嘴角弯起，赤司低低笑出了声。

心剧烈地颤抖起来，并不是失望或者懊悔，而是，找到了有趣之物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怪盗Shadow么？

被我盯上的猎物，可不会容许你那么简单就逃掉啊。

看着地上遗留的血迹，赤司征十郎的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手指按上耳机的一个按钮，「喂，真太郎，是我，有件事想让你尽快完成，十分钟之内速度赶到我这里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