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长顾】沈嫣的另外两位爹爹

原作向，起名废，长顾带娃~日常的报流水账系列hhhh

因为原作中提过沈嫣小时候是长顾两人带的，所以就嗯……思维扩散了一下hhhh

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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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小满，天气就隐隐透着酷暑炎热的势头。

朝中更多的官员们为了避开逐渐攀升的暑气，在长庚的特别宽允下，下朝后也不急着走，直接在宫中办差，待到日落西山时，才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宫回府。

顾昀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只有皇帝传召才能有借口在下朝后还能留在宫中办事，但长庚不可能假公济私日日让顾昀退朝后留下。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顾昀先回府，然后独自一人在侯府晃悠一整天，或去北大营露个脸，才能在日暮西山时见到忙完政务回家的长庚。

但这几日，不少大臣们发现本就没什么事又老爱赖在宫里的安定侯，忽然转了性，勤奋地日日下朝后就往侯府赶。那身手就像是敌袭来临一样，哪怕晚一时半刻都不行。

有时候甚至朝也不上了。

对此特殊情况，太始皇帝选择默不作声，每日如常，众臣便心里有了些底。

恐怕安定侯早已跟皇上通了气，圣上也准了。

不过也总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表示好奇，毕竟他们可是都见识过安定侯死皮赖脸地找借口待在宫里，不想顶着大太阳回去的画面。

在军营里都能得过且过的安定侯，回到京城就换回了世家公子的脾气，一点都不想马虎，尤其是弄得一身臭汗不修边幅，简直是他的大忌。

然而最近几天开始一反常态地日日下朝就往回奔，任谁都会奇怪。

毕竟以往一直找安定侯的太子尚在远行，四海徜徉，不可能现下会出现在侯府，还需要侯爷那么着急赶回去。

莫不是侯爷终于想通了，从哪里抱了个美娇娘回来藏府里养着？

不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皇上肯定会知道的吧，还不得赶紧给他赐婚了？

那可未必，虽说安定侯是陛下名义上的养父，皇帝别庄也在安定侯府隔壁，但又不是日夜相对，总有些私密的家事陛下也不可能全然得知吧？

一阵咳嗽声从这群围成小鸡啄米之态的人身后传来，众人吓了一跳，慌忙转头，见皇帝心腹的江充和徐令正抱着一堆奏折和公文，看着他们。

一个面若冰霜，一个似笑非笑。

这些大臣都是在当年方氏一党谋乱之后被长庚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很多都是寒门出身，不怎么清楚皇城宫闱的规矩，也对人情世故不太擅长。

虽说现今圣上喜欢这样有话就说的直愣子性格，对人也宽容，但毕竟祸从口出，尤其对现任的这位来说，想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巧舌如簧指黑说白的本事恐怕朝里除了安定侯外无人能出其右。别的还好，万一不小心触到了主君的底线，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大人！徐大人！”众人忙退到一边，唯唯诺诺地给这两位行礼。

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来来回回扫视了他们一会儿，江充才慢慢说道，“以后别在背后议论主子们的家事，当心宫墙有耳，万一被哪个有心人听去一纸告到陛下那儿，我就只能在刑部大牢恭候诸位大驾了。”

说着，他和徐令从那些人身边走过，走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添了一句，“到时候安定侯也救不了你们。”

直接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看着那群年轻人惨白的脸，徐令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悄声对走在前面的江充问道，“寒石兄也太严厉了点吧，他们也没说安定侯的坏话，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也没用，说来说去都是陛下的家务事。明瑜兄，我们这些个下人手还是不要伸太长，也是为他们好，不然没等陛下发话，安定侯倒先提着刀来剁人了。”

徐令点头，“也是。”

毕竟当今圣上和安定侯之间的真正关系，哪怕在当年的雁王党一派中，也是只有几个心腹和现今的侯府老人知道。

而长庚和顾昀也没有特别隐瞒的意思，其余的人便多少猜出了一点，但大家都一致地保持缄口不提，当做是他俩人的小秘密而保守至今。

“江卿、徐卿你们来了。”

经下人通报后两人走进御书房，就见太始皇伏在案前奋笔疾书，略微抬头冲他们笑了笑，又低头把快批改到结尾的字写了。

毕竟快要入暑，防旱抗汛的各项准备工作迫在眉睫，况且离端午也没几日了，向来注重养生且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太始皇自然不可能放过休息的时间，所以也就只能在休沐前夕加班加点，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

“对了，徐爱卿，”跟两人的工作交代完毕后，长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住了将要离开的两人，“有空的话劳烦跑一趟兵部，替朕把关于军户补贴改进的事宜通报过去，这是朕和安定侯的手谕。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军中防暑的补贴必须到位。之前遗漏的蛀虫缺口都是安定侯自己补上去的，朕和他现在都不希望还有人想投机取巧钻空子，务必给朕盯牢了。”

徐令拱了拱手，“遵旨。”接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陛下，恕臣无礼，军务历年来不都是由安定侯亲自去兵部通传协调，为何……”

江充默默瞟了他一眼。

“哦，是朕疏忽了，忘了知会你们。”长庚停了手中批阅的朱砂笔，冲两人温和地笑了笑，“子熹现在要带孩子，所以朕就自作主张帮他免了一部分职务，让他能安心在家。”

“……啊？”

信息量有些巨大，两位大臣的头脑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过热当机，而且也没有像钢甲专用的冷却液能马上令其降温，只能任由它慢慢恢复了。

看着两人一脸茫然又讶异的神色，长庚好笑地摇摇头，“想哪儿去了，西南提督沈卿和他夫人陈圣手不在京中，小女儿还太小不能跟着他俩远行，所以就在临行前托给子熹代为照顾了。”

 

沈易和陈轻絮的小女儿沈嫣，今年才三岁不到，是最能闹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偏巧着沈易夫妇两个公务缠身，没办法像丢儿子那样直接将他丢到葛晨让他自己去摸爬滚打，或者带在自己身边出入军营或医馆，而且他们也不放心让儿子来照看妹妹，毕竟再怎么懂事，离了大人视线依然只是个才八、九岁的半大孩子，不明白世间险恶。

思来想去，只能找现在闲赋在家的顾昀帮忙，只是沈易拉不下那张老脸去求，只能趁机去侯府蹭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愁带着娃外出的不易。

“那简单，你把嫣儿交给我带吧，保证全须全尾地还给你。”不知是不是借着那一小杯的酒力，还是正中了安定侯下怀，顾昀一拍胸脯，也是爽快地跳下了坑。

毕竟他很喜欢小孩子。

原本暗自窃喜还送了口气的沈易绝对不会想到，之后他便会为这个欣喜的决定付出“惨痛”代价。

 

好不容易忙完工作，天边已经换色，看得到似亮非亮的星辰了。

长庚的马车经过侯府时他还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门口依然是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人烟气，只有数对高大狰狞的铁傀儡代替了镇门兽和护卫的工作，那双双锈红色的双目冷冰冰地盯着周遭的一切，恐怖的气场足以喝退所以不怀好意之人和各路妖魔鬼怪。

长庚嘴角勾了下，才放下帘子。

以往可能还会担心有什么胆大妄为或者得了失心疯的小偷狂徒翻侯府的围墙，但现在侯府隔壁紧挨着的雁王府早已成了皇帝别庄，四周的防卫等级早就提到了最高，就算是大白天的时候也没什么普通人能够靠近，全是一群黑色的铁乌鸦在路上来来去去，哪还会有谁敢干坏事干到皇帝家门口了？

别庄的后院和安定侯府的后院之间被打通建了个小门，除此之外书房里还有条暗道相连，通常长庚在离开皇宫后装模作样地回了自己的宅邸，然后驾轻就熟地摸到隔壁安定侯府去了。

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

这几天他回来，顾昀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特意去接他，而是在陪着沈嫣玩儿。到了侯府后的长庚便快步循着老路去书房找他们。

只是快经过花园时，就听到孩子的尖笑声时不时地响起，还伴随着顾昀高调的嬉笑声。长庚皱起了眉头，心里可疑地嘀咕了下，就转方向往花园去了。

话说这沈嫣小姑娘刚来侯府时一副斯文弱气的模样，看着就心生怜爱。只是太闷，不爱说话，不像她哥哥或父亲那样话唠，整天只知道坐在特制的幼童椅上伏案写写画画涂墨团，将墨汁撒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爱好了。

感觉更像个小号的陈轻絮。

顾昀这么眼瞅着不是办法，他虽不想再来个沈易三号，但陈姑娘二号更不行，小孩子就该像个小孩子的模样，会调皮捣蛋嬉笑打闹，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和探知的欲望才是。而像这样沉闷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可不行。他无惧破坏王的孩子，哪怕把府邸掀了他都有的是法子治，倒不如说顾昀更欢迎那样的孩子，换做嫣儿这样沉闷内向，他反倒觉得头疼到无所适从，让他恍惚间有了再见当年雁回小镇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安静地看着他。

于是乎，顾昀给她起了个“书呆子”的外号，小姑娘也不懂，只是本能地觉得“书呆子”这个称呼她不怎么喜欢，每次听见顾昀叫她都会抬头给对方皱眉的反应。

总觉得这培养逆反心态的做法似乎哪儿不对，但长庚也找不出反驳的理，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地盯着顾昀和沈嫣的互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义父给带坏了。

这可就会辜负忠臣良将的一颗信任之心，甚至到他面前哭他都不敢看。

伴随着顾昀每日坚持不懈地喊着“小书呆子”，到处拿新奇好玩的东西——包括他家那几个上了年纪的铁傀儡来逗沈嫣高兴，现在的小姑娘性格明显比刚来时开朗多了，当然，对书呆子这个称呼也不像最初那么反感，而且也开始学会跟她顾叔叔那样当起了皮大王。

比如趁他不注意偷偷摸走他的琉璃镜、笛子、衣服什么的，或者藏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人过来吓他一跳。

上述行为顾昀怎会不知？不过孩子既然愿意玩，他也就乐得陪她演戏。

比如孩子忽然蹦到他面前吓他一条，难为顾昀经常嚷嚷的一把老骨头还得假装吓得魂儿都飞了似得跌倒在地。他自己和小姑娘没什么，反倒是初见这一幕的长庚却真被吓得不轻，飞也似地跑过去抱起顾昀往卧房赶，还顺便让霍伯赶紧去宫里喊御医。

当然，事后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陪孩子玩儿的长庚立马黑下了脸，当晚就跟他的好义父在床上重温了把带娃游戏。

顺便还将不听话的小义父裤子扒下来，毫不犹豫地打起了屁屁。直到把两瓣屁股都打红了，人都打哭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心满意足地继续干伺候义父的事了。

 

长庚刚从花园的月洞门里探出头，一见眼前的情形立马脸色一变，“顾子熹你疯了吗！把嫣儿带去这种地方！”

坐在房顶上笑闹的一大一小这才低头看过去，小姑娘先冲着长庚挥手，“李叔！”

“长庚！回来啦！”抱着孩子的顾昀也同下面的人打了招呼。

长庚没理睬顾昀，扭头问一直在底下战战兢兢地看着上面两人打转的霍伯，“这是怎么回事？”

“回主人，傍晚的时候还在书房跟着侯爷练字的沈家小姐忽然说想看星星月亮，侯爷就说要带她去一个绝佳的位置看星星，所以就……”

就把人家小姑娘带上屋顶了。这顾子熹还真是为老不尊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跟孩子这样闹！

长庚咬牙切齿地想，他原本想让顾昀赶紧下来，但看着屋顶上那人笑得比旁边的孩子还欢，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上去多久了？”

“嗯……少说也有一刻了。”

长庚听完，对他嘱咐道，“去厨房煮点驱寒的药茶来，虽说现在天气转热了，但是还不到三伏天，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

霍伯听完，便领命而去，他曾是顾昀身边的亲兵，哪怕现在当了侯府管家养老，在某些动作上还是改不了军人的习惯。

“你们还不打算下来吗？”长庚仰头冲他们喊道，甚至准备往梯子那边走去，大有他也准备爬上屋顶的抓人的冲动。

顾昀拍了拍沈嫣的小胳膊，“好了小美人，看也看够了，咱们快下去吧，不然你李叔叔生气了可得上来抓我们了。”

沈嫣一探头，果真见一向温和的长庚板着脸盯着他们，心下一阵哆嗦，真怕了长庚生气，就忙催着顾昀带她下去了。

刚把沈嫣放回地上，顾昀的手就被长庚抓了去。见他眉心一拧，然后伸手就把自己的披风脱下罩在了顾昀身上，“让你还吹冷风，手都这么凉了。”

顾昀笑了，“不就一会儿的事，还让你这么费心。”

长庚瞪了他一眼，但碍在孩子面前，他也不便发作，但眼神里大有“晚上睡觉时再收拾你”的态势。

“李叔……”沈嫣大概是第一看见一向春风满面的长庚如此严肃的神情，有些吓怕了，弱弱地靠上前拉了拉长庚的袖子，“你别生气……”

“你看看，都把孩子吓到了。”

长庚略微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帮顾昀那双冷冰冰的手揉搓回暖了一下后，才蹲下身和沈嫣平视。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也是凉飕飕的，但好歹小姑娘身上披着顾昀事先准备的御寒小外套，那双小手还是热乎乎的。

“小书呆子在想些什么呢，”他顺势捏了下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笑了，“我没生你的气。”

“那也不要生顾叔叔的气……是嫣儿求他才……”

见小姑娘眼眶快红了，长庚忙开口道，“不生气不生气，嫣儿那么乖，你李叔叔怎么会生气呢？当然也不会生你顾叔叔的气。”

“真的？”

“真的。”长庚点头。

小姑娘脸上这才阴转晴，笑着扑进了长庚怀里，“我就知道李叔对我最好了！”

“哦？比你爹对你都好吗？”一边的顾昀也是笑着嫌事不够大，长庚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性质，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期待小女孩的发言的。

孩子尚在启蒙的懵懂时期，对很多事物只是一知半解，而顾昀口中的“爹”在她的认知里不过就是跟眼前两个叔叔差不多的“物种”。

就是都对她很好很亲的人。

只是沈嫣还是歪了下头，认真思索了下顾昀的回答，然后紧紧抱住了长庚，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嗯。”

“……”

“……”

顾昀也是没意料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个答案，他跟长庚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就这事绝对不能告诉沈易达成了共识。然后顾昀想着，既然都开了这个口了干脆一次性问个清楚吧。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那跟顾叔叔比呢？”

结果沈嫣依然是紧紧抱住了长庚，小脸上虽有不舍，但回答的话依然果断，“李叔。”

“……”

“……”

这小丫头片子！我平时待她还不好吗？！竟然还会输给这个一整天都几乎见不到影子的长庚？！

长庚努力憋着笑，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果然没白疼她。他温柔地扳过小女孩的身体，问道，“为什么呢？顾叔叔平日里待你不好？”

结果小姑娘摇摇头。

“那……”

“因为爹经常跟嫣儿说，顾叔叔就跟咱家门口那只快奄了的老八哥差不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爱骗人。’要我时刻小心顾叔叔，别轻易被他骗了去。”

“……”

“……”

长庚默默地在心里给远在西南都护府的沈易上了三炷香。

 

一家人用了晚膳后，长庚就把快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沈嫣抱回了房，心里感叹着这孩子吃饱了睡，身边还有好多人爱护着她，可以无忧无虑地过着她的童年，跟他小时候那不堪回首的日子，简直天壤之别。

后来遇到了顾昀，成了他的义子后，日子才好过了起来，只是当时的情势内忧外患、戎马生郊，逼得顾昀迫不得已地东奔西走，脚不沾地地帮李丰收拾烂摊子，也逼得长庚自己尽快地早熟自立起来，为的就是能在这乱世中成为顾昀的助力，为他分忧解难。

因此在长庚的记忆中，可没有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童年，哪怕是顾昀，在玄铁营事变前，他依然是个能在母亲怀里打滚，对着父亲吐鼻涕泡的小魔头。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顾昀在书房里整理沈嫣的杰作，听到开门声便抬了头，瞧见长庚靠在门边，似是有心事。

“我只是在想，我这样对嫣儿真的好吗？”

顾昀愣了下。

长庚没有经验，不知道怎样的态度对孩子才算是好的，因此他就只能从他那剑戟森森的脑袋瓜里搜出一丁点能叫做“温情”的蛛丝马迹，依样画葫芦地通通用在了一个不足三岁的娃娃身上。

沈易和顾昀的疼爱偏袒中尚带着些许不露痕迹的严厉，但长庚就更偏向溺爱了。

也难怪沈嫣会更喜欢长庚。

鞭子和糖的好坏，根本不需要谁刻意去教，孩子本能就懂。

顾昀的笑声通过鼻息向外哼了一下，“不用想太多，你只要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了。来，过来看看，嫣儿的字。”

长庚听罢走了过去，在汽灯的光照下，他细细端详起了顾昀手中的宣纸。

笔力虚浮，笔锋稚嫩，一看就是个还处在认字阶段的奶娃娃的杰作，但长庚却偏偏从那些歪歪扭扭的一笔一划里，看出了些许顾昀的风骨。

“说不定她将来会比我写得更好看。”同样师出一人，长庚的字较之顾昀的清逸俊朗，潇洒成风中更多了点厚实沉稳的味道，一如他的为人内敛而温厚。

“那可未必，女孩子的字还是秀气柔美些得好，别尽学我，太过遒挺爽利的话恐怕会吃亏。”见字如见人，顾昀对于女孩子的祈愿就没有如男孩子那般严苛，并不需要她做到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只要懂得自尊自爱、菽水承欢便是足矣。

见长庚在灯光下低眉顺目的笑脸，平日里锋利深邃的五官在谈起孩子时竟也敛去了锋芒，变得圆滑温柔。

“长庚啊，”下意识地，顾昀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真喜欢的话，就把嫣儿要过来养着吧？”

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来，顾昀没有抬头，假装继续整理沈嫣的杰作，但他知道长庚在看他。

“你的意思是，过继？”

顾昀含糊地嗯了下，“毕竟我们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真想要，倒不如从熟人那边过继一个来，可以记在你名下养在府里，大了再封她一个郡主什么的…我想沈家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就说说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

毕竟情况特殊，无论是他还是长庚，都永远体验不了为人父的喜悦，更没有了亲手送女儿出嫁的机会。其实说老实话，在见到沈易有了孩子之后那兴奋的嘴脸，顾昀心里还是挺厌烦的。

厌烦到想把人拉去军营里大战三百回合。

长庚却笑了，“说来说去，就是子熹嫉妒人家沈将军了？”

“嫉妒？我？嫉妒沈季平那嘴碎的老妈子？！开什么玩笑！”

“我也就说说而已，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啊。”长庚冒出了跟顾昀刚才一样的话，顾昀立马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这小兔崽子套住了，收回气，有些忿忿不平。

“你小子，现在越来越会消遣你义父了。”

“怎么会，”长庚伸手揽过顾昀，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下，“只是不忍义父难受，就想了个蠢法子逗你开心一下。”他抱着顾昀在椅子上坐下，“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真是服了你了。”

合着顾昀的轻笑，长庚轻轻握住他的手，“不需要过继，人家孩子养得好好的，我们仗着身份去夺人所爱，终究不对。”

“那你就不想给自己留个后吗？”就算不能是儿子，女儿的话，至少在他们老得不能彼此照应的情况下，有个孩子能承欢膝下，在他走之后能看着长庚替他养老送终，也是件好事。

这才是顾昀真实的想法。

“子熹，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处，也没有所谓的遗憾，自然没有留后的必要。”枕席相伴多年，顾昀的心思长庚一清二楚，只是他不说，自己也不会去挑破。

人生漫漫数十年，长庚的心里只住得进顾昀一人；人生短短数十年，长庚的心里也只塞得下一个顾昀。

后代的问题，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

顾昀在他在，顾昀如果哪一天离他而去，那这人世于长庚而言就没有留恋的必要了。

孑然离去，何必再多增加一个人徒增烦恼和忧愁呢？

“……你可真想好了？”顾昀最怕的就是长庚这种决绝得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做法，这不就是纯粹让他于心不安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今太始皇不但没有自己的妻妾，甚至连后代都没有，这让群臣百姓和后世如何评他？况且世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连更难听的话顾昀都在市井小民那里听过，长庚也一定听到了，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嗯，”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长庚紧紧抱住了顾昀，像抱住了他的生生世世，“这样就很好了。”

其他的，不必再求。

 

话虽如此，但顾昀和长庚两人还是非常有默契地把沈嫣当做自己女儿来养，长庚甚至特意用顾昀寻来的上好丝线，自己亲手做了两条端午索，一条系在了沈嫣的手腕上，另一条挂在她的床帐上，以避灾除病，保佑安康。两人几乎是竭尽所能地将这小女娃宠上了天，以至于沈易后来回到京中述职时，在侯府见到跟着顾昀胡闹，差点把屋顶掀翻的沈嫣时，他气得当场双眼一翻，昏了过去。事后如果不是长庚亲自拦着，他沈易绝对会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上司，先揍了再说。

相较于几近崩溃的沈大提督，陈轻絮倒是显得很豁达又无所谓，因为她清楚，就算自家女儿被眼前这两人教成了混世魔王，她也深信以两人的为人不会令他们的女儿走上崎岖歪路。

只是委屈了沈易。

安分懂事的乖乖女，几乎变成了耀武扬威的侯府一霸，这让他回去怎么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

可怜的老妈子今日依旧在自家老婆身边欲哭无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