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一眼万年

【三十一】

安静。

如同在深海中漂浮，四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静的可怕。

意识就那么浑浑噩噩，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黑子这么想着。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

【这样真的好吗？】

心中的另一个人这么问自己。

【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真的好吗？】

【应该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吧？】

还有谁？…………

带着记忆的回音从深海深处如潮水般涌来。

【黑子】

【黑子君】

【小黑子】

【黑仔】

【哲君】

【哲】

………你们是……

【哲也】

你是……

唯一照亮黑暗的光芒之中，拥有着张扬赤红发色的人回过头，对着自己微笑着，伸出了手。

【征十郎君……】

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看样子，仿佛是个废弃的大型仓库。

转了转眼珠，黑子细细回想着事情的前后经过，只记得，最后去意识深处见那个征十郎君，然后……自己……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黑子想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四根异常结实的铁链牢牢束缚住，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回音在偌大的仓库中盘旋。

「呀，你醒了？」一边，一个娇媚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黑子回过头去，看见灰崎家两兄妹正靠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灰崎君……翔子小姐……」黑子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怎么都不听使唤，伴随着周身微微亮起的光芒。

他低头查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除了短裤以外什么都没穿，白皙精瘦的肉体上被密密麻麻画上了红色的线条和图案，组成了一个个符咒，就是它们，在阻止着黑子的动作，只要每次黑子想动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没用的哟，黑子君~」灰崎翔子骄傲地笑着，转着手中的试管，那里，还留存着不少暗红色的液体。「这可是我的得意技，只要我愿意，就能够封住任何人的行动，包括他本体的力量。」

「我想，翔子小姐，这个方法对我来说，恐怕没有效果吧……」黑子淡漠地说着，毕竟人类的最高研究，封住血族的咒印都奈何不了自己，那别说这个……

闭上眼，静下心，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催动体内赤司征十郎给予的力量。

翔子嘴角边的笑容骤然扩大。

「没用的。」

伴随着这三个词，一阵强力如电流般的灼痛感疯狂扫荡全身，身上所布满的图文在那一刻猛然亮起了耀眼的红光。

「啊！！」

痛楚稍微缓解之后，黑子虚脱一般地倒了回去，红光又黯淡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怒视着一脸得意的翔子，身边的灰崎祥吾不屑地碎了声。

「怎么？」他不爽地瞪视着他，「难不成高高在上的血奴大人以为自己的力量就是无敌的吗？自鸣得意也要有个限度啊！」

「呵呵，还得多亏黛君给了我这个~」翔子亮出了手中盛放红色液体的试管，「多亏了它，我才能完美地控制住黑子君体内的那个征十郎君哦~」

「你说什么？」黑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昏迷的那一刻，仿佛听见了那一个赤司君不正常的呼喊声。

体内赤司征十郎的静默，无法使用王的力量，黛给的红色液体，封印的力量……

一连串的事实令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难不成那里面是……」

「没错~」翔子凑上前，双臂托着头，笑的温柔蜜意，「这里面，可是咱们伟大的血族之王的血哦~~嘛，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也足够增幅我的力量了，真不愧是王之血。」举起试管，翔子的眼中有着贪婪的欲望，仿佛是在凝视一个暗恋很久的情人，鲜红的血在晶莹的试管中微微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黛千寻……」黑子立刻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虽然他明白黛留在赤司身边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但没想到，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把自己的血交给了灰崎兄妹。

那是含有赤司征十郎力量的血。

事态前所未有的严峻。

黛自身没有得到赤司的力量，却转而把这力量交给了最危险的人。

简直是在自杀。

赤司的力量有多强黑子是最清楚的，而现在王的力量落入这样的人手里，其产生的后果有多么恐怖，饶是黑子也能明白。

必须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毁掉那个玻璃瓶，即便同归于尽，也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用赤司的血为所欲为。

他暗自下了决定。

既然赤司的力量没法使用，黑子就打算使用自己本身的力量来挣脱锁链。

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就死心了吧，」灰崎看着他，「你那引以为傲的能力，已经被我彻底夺走了。」

黑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睁大的眼看着灰崎，冰蓝的眼中，有着一丝疑惑，仿佛在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们都不爽啊！」仿佛读懂了黑子的表情，灰崎说得咬牙切齿，「我可是拥有和你们不相上下甚至更强力量的血族！不听从自己话的人，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就干掉有什么不对？！那个赤司不也是这么做的？！！凭什么就认定老子我是个祸患？！凭什么就必须判我死刑？！那个老好人虹村凭什么事事都必须干涉我？！他妈的老子可不想活得那么憋屈！！」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尤其是给那个赤司看看，我比他身边所有的亲眷，都要强大！！」狰狞的面容，灰色的眼中闪烁着野狼一般危险的光芒，不把猎物的喉管彻底咬断，绝不善罢甘休。

灰色的怒气和杀意暴涨，仿佛连仓库破旧的屋顶随时都能掀翻，黑子看着这样的灰崎，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怜悯。

「虹村前辈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他这么淡淡地说。

「哈？为什……」灰崎回过头去质问，但看见的景象令他顿住了，黑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流泪。

「喂…你他妈的没事哭什么？我才不需要你可怜！」灰崎有些烦躁，不知是为了流泪的黑子，还是他的话。

「就算是外人也都看的非常清楚，」黑子喃喃地回答，「虽然有些粗暴，但那也是虹村前辈独有的关心方式，他十分看重你的啊……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的关心明显甚于其他任何人。」

「你怎么会看不到呢？……」沙哑的略微带着哭腔，声声刺激着灰崎的耳膜。

「……我当然知道，那个混蛋所做的一切，已经不是单单为了履行和我老爸的约定。」灰崎斜睨着他，「我只是故意没看见罢了，就像我说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或是怜悯。」

抬起头，灰色的眼中，露出的，是只属于他的傲气。

他是一头咆哮于苍野的孤狼，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在华贵的金色牢笼中安逸苟活。

「要死，也得由我自己选择自己的死地。」笑得狂妄，灰崎的眼中流露着从来没有过的激情。

「呵呵，哥，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在临死前痛快一回呢。」不知什么时候，翔子已经悄然伏身在黑子身上，细长的手指，在黑子白皙的肌肤上轻轻地扫过，难受的酥痒惹得黑子一阵鸡皮疙瘩。

「要做就快。」灰崎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所以说啊，接下来，就继续上回未完成的事吧~~」全身已经贴在黑子身上的翔子娇笑着，缓缓向黑子的薄唇移去，而手，则已经不安分地在他的下身游移。

从未有过的恶心感席卷而来，黑子紧闭着双眼，紧缩着身子，尽量不去感受那如蛇上身一般的不适感，心中，则在默念着那个千百次呼唤的名字，也是自己一生，都会呼唤的名字。

【征十郎君。】

【哐当】

紧闭的大门被重重的撞飞，落在地上的声响异常刺耳。

寒风倒灌，吹乱了所有的一切，也迷乱了所有人的眼。

逆光中，一个人正缓缓走进他们的视线。

黑子眯起眼，看见无比熟悉的艳红在风中飞舞。

如千尺寒冰的金色瞳孔如猫般缩起，冷冽的声音如同天神下凡，宣判着所有人的死刑。

「你们，都做好了死的觉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