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一眼万年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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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也……」

如同猫一般腻在爱人身上，心满意足地嘟囔着。

「……征十郎君，请放手，而且很痒，我没办法做事了……」

「那就别做了……反正吃不吃都一样……」赤司头搁在黑子的肩窝处，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甜香，心里一阵悸动。

「只要有哲也就够了……」张嘴，毫无预警地咬下。

「嘶……」忽然传来的轻微刺痛令黑子心里一阵无奈，这人，又不肯好好吃饭了。

自从喝过了黑子的血之后，赤发的帝王已经很多年都几乎没碰过其它的食物了。

【哲也的血能让人上瘾啊……】面对绿间作为医生的“好言”相劝，赤司一脸幸福地笑着看向一边，那里黑子正和孩子们在花园里玩的正尽兴。

虽然只喝血的确没什么问题，但这么频繁地只吸取一个人的血，而且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像人类对于零嘴无法抵抗的诱惑力一样，想吃就吃，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黑子患上了“间歇性贫血症”。

【还不是某个人太不懂得节制了！！】绿间面对检查结果时感到自己的头快炸裂了，那样任性又顽固的王真是和黑子有得一拼，在某些方面。

因此在众位部下一波又一波的“进谏”外加黑子本身的体质并不算非常好，赤司算是勉为其难同意了偶尔吃点别的，不过条件是——

【不是哲也的手料理直接丢出去，别给我了。】

说完，一甩披风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众人一副“我就知道”的崩溃表情以及依然环绕在耳的军靴的踩踏声，干净，果断。

这已经是作为王最大的让步，再让？提头来见。

「征十郎君，你能依赖我是很高兴……不过……」有点吸太多了，但黑子实在是说不出口，想起以往每次反抗过后浑身虚脱的模样，还是算了。

「哲也是担心贫血的问题吗？没事的，来，」赤司抬起头，嘴角还留着淡淡的血痕，伸手毫不犹豫地把衬衫一角给扯至锁骨下方，露出半边白皙健硕的身体，「不用客气，尽管咬吧，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哦~」

一脸幸福的模样加上那个动作在黑子看来如同哪个神经病医院跑出来的绅士。

「……请允许我慎重地拒……」话还没说话，黑子又一阵熟悉的晕眩，倒在了早已做好准备的赤司怀里。

「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赤司低低地笑着，宠溺地看着一脸不满的黑子，身体一侧果断地把黑子横抱起来，让他舒服地坐在自己腿上。

「还是由我来代劳好了。」说着，在自己的手臂上深深地咬了下去。

「征十郎君我……」话还没说完，赤司就把黑子的嘴给堵住，熟悉的冷香再度从对方的口鼻处传来，心里低叹一声，张开嘴接受了这份来自神的馈赠。

怎么办……我也上瘾了啊……征十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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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下令了全城戒严，已经过了好多天了。

整座王城都好像没有人一样，静悄悄的，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来往的仆从们都噤口不言，努力控制自己的脚步声匆匆而过。就像被乌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子哲也还没醒过来。

赤司征十郎陪在身侧一直没有离开。

这是目前所能知道的唯一准确的信息。

连议会也不再参加，只是默默地吩咐下人把臣下要提交的议题交到自己的卧室，等他批改完后再送回去。

从此，便再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黛一脸阴郁的站在封闭的大门前，过了好久，低低碎了一声，悄然走开。

那扇门里，住着赤司和还在昏迷的黑子。

就算上头有几个贵族压着，也难掩人心惶惶的现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各种流言不胫而走。光为了打压各种不谐之音就费足了绿间和黄濑的力气，更别说几个人身上的伤还没好透。

赤司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作为惩戒也是下了重手的。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黄濑躺在床上嘟着嘴表示不满。

【你当时不也是同样的打算嘛。】青峰撇了撇嘴，不去理会某个人抓狂的反驳。

现在唯一祈祷的，也是不想看见的，就是黑子哲也的苏醒。

是福是祸，谁都无法预料。

当批改完最后一张时，赤司揉了揉酸涩的眼，抬起头向外看去，已经天黑了。

不过光线的有无对他们而言毫无区别，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如白天一般的夜视力，光线的照射反而变得多余。

如同赤司的房间，除了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外，什么光源都没有。

月光如水，就像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透明，清澈，纯白无垢，都可以用在这个人身上，仿佛天生的白纸，让人不忍去弄污，但又有极强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往上涂满属于自己的颜色。

赤司轻轻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黑子冰凉的脸颊。

他知道，黑子不愿醒来的原因，知道先前自己的一番行为给了他莫大的刺激。

一想到这儿，赤司裂开嘴笑了，受伤的可不止黑子哲也他一个。

「如果想通过这种方式逃避惩罚，可是不管用的，哲也。」

低低地俯下身，在黑子的耳畔悄声说着。

在他听他的解释前，在他了解自己所遗忘的那部分前，任何的借口都不足以成为逃离的理由。

无处可逃。

因为王是绝对的。

昏迷的黑子一直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应该说，是一直被困在同样的梦境里。

那是属于赤司征十郎和黛千寻的美好未来，而那里，并没有自己。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幸福一生，自己，就好像一个无关的旁观者，看着点点滴滴的一切。

心已经痛得麻木，何来痛楚可言？

黑子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但好像就是有只无形的手，把他固定在原地，扯着他的眼皮，非要让他看清楚一切。

让他清楚清醒地意识到，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一切都是黑子哲也在异想天开。

不是……

不是这样的……

我到底为了什么撑到现在……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眶边溢出，一颗，两颗，

越积越多。

不远处的赤司看不见黑子，而黛，却回过头，用一张胜利者的表情无情地告诉他真相。

【他已经不对你抱有任何期待。】

【赤司征十郎，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够了，一次又一次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能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能看见你痛苦的脸，即便是在炼狱深处，我也会幸福地大笑。

黑子哲也，这就是你的罪。

想待在一个人身边，也是罪？

你根本就没有这种资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乞求本来就不会有的幸福，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影子就该像个影子的模样，好好地隐藏在光之下，不需要任何非分之想。

安静地，做光的陪衬，就好了。

多余的行为，只会碍手碍脚。

到最后，连影子，都做不成了。

征十郎君……

看着拉着黛的手，越走越远的赤司，黑子想出声挽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哲也。】

忽然一阵熟悉得简直能刻入灵魂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同时，在自己身上的重压也全都消失了。

黑子慢慢转过头，因为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还就在前方。

【这是什么表情啊，哲也。】

身后的人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负面的情感，是温暖的笑意。

征十郎……君……

【嗯？怎么好像见到鬼一样？】

赤司走上前，伸手在黑子面前晃了晃，后者好不容易回过神，抬头，小心地碰触对方的脸，

真的……是征十郎君？……

熟悉的触感，无不告诉黑子，是真真实实的赤司征十郎。

赤司闭上眼，仿佛享受一般的满足表情，

【难道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就不是我了，跟着那个男人走的人才是我？】

但……那个人……

黑子吃惊地回头看着已经渐渐消失的身影，再回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他也是我，我也是他，】赤司轻轻握起黑子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细啄，【只不过那是一个残缺的我，他的灵魂中没有你。】

什么意思？

【那次的袭击，因为受伤再加上对你产生了负面的情绪，导致有人乘虚而入，封住了关于你的记忆，那个部分，就是现在的我。】

黑子愕然地抬头看着他，眼前的赤司，拥有的是一双美丽璀璨的血色双瞳。

是完全不一样的赤司征十郎，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曾经和他在一起的赤司征十郎，那个只在他面前温柔的赤司征十郎。

【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哲也。】赤司抱着黑子，不敢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因为另一个我，你受委屈了。】

不……没有……征十郎君你没有忘记我，真的是太好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不再因为伤心，而是高兴，那个只属于他的征十郎君还在，还存活着，就足够了。

【现在也只能通过留在你体内的血来传达我的思念，不过相信我哲也，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

依然遵守当年的约定，留在那里别动，等着我去找你。

嗯，我相信你，征十郎君。

我会等着你回来。

等到黑子睁开双眼时，看见的，不再是赤红的双瞳，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又冰冷的异色瞳。

「哲也你终于醒了。」

「早上好，赤司大人。」眨了眨酸涩的眼，黑子平静地回答。

梦，也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