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曷成字

一眼万年

【七】

桃井愣愣地看着这个笑得悲凉的少年，内心的某处有种难言的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黑子和赤司，她非常明白。

自从那晚的事件之后，桃井经常会在个人的时间里怔怔地发呆。她自从成为半血族后，奉命侵入过很多人的大脑，但黑子的情况，她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炽烈又悲凉，欣喜又痛苦，仿佛无数个矛盾的集合体，争先恐后一股脑地涌入她的身体内，互相排斥又互相包容，令桃井开始关注这个叫黑子哲也的少年，在那张看似无表情的脸下，其实埋藏了很多很多激烈的情感吧。

不敢一个人去看望他，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拉上他的青梅竹马，然后黄濑也就自然而然跟着去了，虽然她从不期望青峰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能够明白她的烦恼，不过黄濑却对桃井的异样举动心领神会。

【小桃，其实是喜欢小黑子的吧？】一次会面的午后，黄濑笑嘻嘻地看着她，后者被拆穿的一瞬间慌乱地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清了。

【喜欢的话就去争取，不然可没有后悔药哦~】了然地笑了笑，黄濑离开时轻轻摸了摸桃井的头。

可是啊，小黄，我可是赢不了赤司君的。

桃井回忆着过去，苦笑着，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初恋是不会结果的，哲君和赤司君之间，是谁都挤不进的。

只有让时间消磨掉他们之间的障壁，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的，哲君，只要多点时间，你和赤司君之间的矛盾都会烟消云散的。」她走过去笑着拉起黑子的手，并把手里的桃花交到了黑子手中。

「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哲君这一边的。」

【再见了，我的初恋，还有，一定要幸福。】

「桃井……」黑子呆呆地看着她，多日的相处他不是不明白桃井对自己的爱恋，但天性温和的黑子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拒绝她，怎样才能把伤害控制到最小的程度。

「嗯？怎么了哲君？不会是看我今天太漂亮了迷恋上我了吧？」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桃井笑着看着他，粉色的眼中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单恋，虽然，是在强颜欢笑。

「啊……不……」黑子刚想解释什么，忽然桃井把他拉到路边的一处高台边，不断有人上去和着音乐，舞动起自己最为自信的舞姿。

「哲君你在这儿等一下哦~」桃井对他眨了眨眼，轻快地跃上台，双臂伸展，扭动腰肢，双脚跟着节奏来回点地，一颦一笑间跟着乐手演奏的音乐开始了自己的舞蹈。

如同三月阳春下盛开的桃花，热烈而芬芳，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转身扭头之间，是一张蛊惑人心的神秘微笑，又好似妖娆的舞娘一般，挑逗着在场所有观众的情绪，现场喝彩掌声不断，甚至有不少人争相把手里的鲜花抛到台上。

「桃井……」黑子看着在舞台上跳得热烈而奔放的少女，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桃花，他阖唇轻触。

【谢谢你，桃井】

「哇啊，真的是好漂亮的人呢，先生是你的熟人？」忽然间，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回头看去，是一个明显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有点像青峰，不过不同的事，青峰有些粗神经且内敛，而眼前这个看似狂放，却有种谨慎细微的意味。

「正是，请问你是……」出于礼貌，黑子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火神，火神大我。」陌生人非常爽快地回答了他。「你呢？」

「黑子，黑子哲也。」

「唔诶？！！原原原来你就是……」仿佛被吓了一跳，火神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凑到他面前悄悄说，「早就听闻王收了一个血奴，叫黑子哲也，应该是你没错吧……刚才就注意到你身上的气味有些奇怪……不似纯血族……」

「啊……嗯……」黑子淡淡地应着，心里却在诧异，这个人还真是厉害，虽说自己是半血族，但赤司的血的力量足以让他在别人面前当做是纯正的血族来看待，而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破的，这人到底是……

「真是太好了呢，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半血族的，老实说，我还不能好好跟纯血的人交流呢。」笑容看起来有些傻气，不过是很阳光朴素的表情。

「火神……不是纯血族吗？」虽然有些微妙，但身上的的确确散发着和他们半血不一样的气息。

「我是混血儿，老爸是血族，老妈是人族的。」火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小是在人族那里长大的，前一段时间刚回到这里。」

「混……血儿吗？」黑子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信息，如果他没记错，不管人族还是血族对于混血儿可都是相当严苛的，毕竟那是忌讳的存在。「真是抱歉……让你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去。」

「没事，反正都已经习惯了。」火神看着人群热闹的场面，眼神中有着向往，「自从血族之王废弃了禁止公开场合出现混血儿的相关条例，并且能够在本国拿到户籍靠自己本事安身立命之后，几乎所有的混血儿都来到这块土地上，寻找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诶？血族之王？废弃了那些迫害混血的法律？为什么？

黑子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看起来冷酷无比的赤司，竟然会这么做……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了，哲也。」耳边忽然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气息，身体也紧接着被抱进怀里。

「呃！赤……」黑子侧头才发现一个带着半假面的男子正抱着自己，虽然看不见眼睛，但那深入骨髓令人熟悉的气息可以确认是赤司本人无误。

赤司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黑子不要再说话了。抬起头，冷冷地看向火神，即使隔着面具，对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杀气，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不远处，刚跳完舞的桃井也是急急向这里赶来。

「真是抱歉了这位先生，」温润清冷的声音在喧闹的环境中异常清晰，「我家主人要我来接黑子大人回去，请恕我失礼。另外，我会安排桃井让她继续陪同您游玩，祝您圣寿节玩得尽兴。」说完，对桃井点了点头，自己拉着黑子消失在了原地。

那就是血族之王吗？还真是有趣………

「痛！你在搞什么突然袭击啊！赤司君！」身体撞上身后的大树，黑子揉了揉肩，发现他们已经达到了皇宫一侧的树林内。

「哲也，我只允许你出去玩，可没允许你去到处勾搭人啊？」倾身上前，赤司把黑子牢牢锁在臂膀内，表情有些不快。「血奴的职责只要取悦自己的主人就好了，只能忠诚于一位主人，勾引别人可是会被视为背叛哦？」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奴隶！」黑子怒瞪着对方，水色的眼睛仿佛马上就要喷出火来。

「呵呵，是么？」赤司金红的双眸静静地看着黑子半天，「哲也，掐住自己的脖子。」忽然，他这么说着。

「赤司君你！」黑子还想说些什么，无奈身体的动作比他更快，双手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并且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导致后面的话全被封锁了起来。

「你看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还说，不是我的奴隶吗？」赤司好整以暇地看着黑子，满足地欣赏对方那愤怒又无奈的表情。「松手吧。」

瞬间被解放的黑子蹲在地上低低地咳着，忽然大量的冷空气进入肺部，令呼吸有些急促。

「……赤司君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会原谅你！」良久，黑子慢慢站了起来，看向赤司，眼神冷得让人发慌。

「那又如何？」赤司仿佛嘲笑一样的表情，瞳孔中尽是不屑，但深处却有着勉强遮盖的痛苦，「哲也我早就说过了，我才是你的神，你应该依靠的人，不准对着别人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是怒火攻心的，赤司很明白，本来并不打算过多地干涉黑子，但没想到的是，凉太他们也就算了现在连刚见面的混血儿也是摆出那样从来没有对着他的温婉柔和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天晓得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在那时没有立刻杀了那个名叫火神大我的男人。

一种名为嫉妒的寄生种子，在赤司的灵魂深处扎根，并且疯狂的生长，以黑子哲也为名的养料。

「……赤司君……你知不知道心？」仿佛受伤般的表情，黑子幽幽地开口。

「心？」赤司蹙眉，那是人类脆弱的代名词，他们血族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或许在你们看来，心是很无用的东西，」黑子右手抚上自己的左胸，那里已经不再有鼓动的感觉。「可是，对人类来说，那是由灵魂深处所产生的至纯至性的伟大的力量……」

好痛，胸口真的好痛……

「有时很弱，但有时，却非常强大，强大到不可战胜……」呼吸渐渐粗重，好像有什么人在心脏上敲打着。

「赤司君，如果你理解了心……或许，你才真的会明白吧……」黑子看着他，眼神深处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温柔和……期盼。

「……哲也……」看着黑子的眼神，赤司忽然有种无处遁形的挫折，仿佛他天生是自己的克星，总能在关键时刻撩拨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如果那是你所期望的……我会试着理解人类所谓的‘力量’……不过……」

绚烂的花火忽然划破黑夜照耀天际，黑子呆呆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庞，唇上微凉的触感令他大脑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良久，赤司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抵着黑子的头，安静地说道，

「你只能是我的……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手……」

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